何昊正全程安安靜靜地坐著,臉上一片漠然。
既沒有多餘的疑問,也沒有額外的好奇。
蔣新偉顯然已經習慣他那樣,他這哥們,除了對功課和打工有多餘的熱情,其他什麼甜姐、什麼靚妹,放麵前,那全是紅粉骷髏。
————
唐咪先回去,不是因為她對程昊沒興趣。
恰恰相反,她很感興趣。
正是因為感興趣,才想要開個好頭。
她要一樣東西,自然是千方百計必須得到手,哪怕是用詭計得來的。而此時的何昊正,對她來說,就是這麼一件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東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唐咪要保證手到擒來,自然就得先對程昊做調查。
單親母親撫養長大,家境……從觀察得來,恐怕不大好。
手頭拮據,除了打工,生活極其規律,三點一線,每天六點起,先在操場鍛煉半小時,食堂吃完早飯,有早課上早課,沒早課去圖書館,一三五晚上,學校附近咖啡館兼職;晚上圖書館十點閉館,十點一刻回宿舍。
大一領國家獎學金,還領過一筆學院特獎,手頭最老式的諾基亞磚頭機,自律、清貧。
唐咪目光在“清貧”二字上打了個轉,又悄悄滑過去了。
這樣家庭出生的孩子,性子即使不狹隘,也絕不會多開朗。
她要扮演的,自然是一輪能照亮鬱鬱少年心底的小太陽。
鑒於追求者眾多——
“聽說昨天有個大一學妹在金融學院蹲了一下午,終於蹲到了我們的大校草,親手奉上了自己烤的小蛋糕,遞了情書,直接被校草一句‘大學期間不談戀愛’給拒絕了。”
“何昊正哪回拒絕人,不是這一句?”
“我看不是借口,人家壓根沒打算談戀愛。”
舍友在身後嘰嘰喳喳,自聯誼會回來,於馨雅也不提王學意了,三人連舍長在內,脫口不離何校草。
要說春心蕩漾,也不算,隻是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了。
唐咪套上新買來的鵝黃連衣裙,對著鏡子化妝。
唇釉選了水紅色,照照鏡子,又在腮紅和耳朵上,打了一點兒粉色,才罷手。
舍長轉頭看見,拍手:
“老唐,你今兒這麼精心打扮,是要約會?”
陳芳和於馨雅聽音,也轉過頭來。
眼前杵著個跟春光一樣明媚的姑娘,鵝黃連衣裙給她添了朝氣,臉頰紅撲撲,氣色紅潤,一雙剪水明眸就這麼眨巴眨巴看著她們——
照得她們心裡也一陣亮堂。
好一個小太陽!
唐咪從她們的怔愣裡得到了答案,神秘笑笑:
“不是約會。”
在舍友的連番追問裡,唐咪掐準時間,一溜煙跑出宿舍,沿著林蔭道,在最最恰好的時間,“偶遇”了剛上完輔修的大校草。
何昊正安靜地走在林蔭道上,冷不丁一縷鵝黃撞入眼簾,像一道陽光,劈開了他沉鬱的生命。
“喂,我是經管二班的唐咪。”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何昊正抿緊唇,繞過了女孩。
“我叫唐咪,彆忘了啊!”
從此後,這個無法無天的女孩,就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每一處。
“好巧,你也在這自習啊。”
自習室。
“好巧 ,我們一起看書吧。”
圖書館。
“好巧,我正好這門課也有興趣,沒想到你也在。”
金融係專業課。
在狂轟濫炸式地追求裡,何昊正漸漸習慣了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她從沒有因他的冷漠而懈怠,從不因他的拒絕而氣餒,任何時候見她,總是笑著的,就像……頭頂熱力四射的太陽。
整個北城大學都知道,校花唐咪,在追求校草何昊正。
校園論壇甚至開出賭盤,賭唐咪能不能追到校草。
“喂,你再不答應,我可就麵子裡子都沒了。”
何昊正眼前一暗,女孩像隻小貓,腦袋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圖書館的書桌上,周圍若有似無的眼神讓他不自在。
“喂,答不答應。”
何昊正合上書包,“我回去看書。”
“喂。”
唐咪匆匆收拾書包,跟了上去。
在他越發快的步伐裡,一聲吃痛地“哎喲”,何昊正忍不住回過頭去,發現女孩摔倒在了地上,光溜溜的膝蓋撞上水泥地,蹭破了一塊皮,有血絲絲絲縷縷往外滲。
等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將書包背到身前,俯下身去了:
“上來。”
唐咪一個歡呼,直接跳到他背上,雙手緊緊環住他脖子,聲音得意: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何昊正將她背到醫務室,上了藥,又將她背回宿舍。
這一背,幾乎坐實了兩人“交往”的事實。
校園論壇傳得鋪天蓋地,可唐咪發現,何昊正躲她躲得更勤快了,特意變換了固定作息,按照以前的規律,已經“偶遇”不上他了。
校慶還有一個月。
學院早先得到每個學-生-資-料,知道她會跳舞,專門找到她,要求她與其他人排一場舞,可唐咪卻提出了獨舞的請求。
她排了整整一個月。
除去上課時間,幾乎所有時間都放在了這支舞上,這是她向他“投誠”的一支舞——
為了不出意外,唐咪甚至賄賂了蔣新偉和王學意,要求他們一定將何昊正帶來。
何昊正果真來了。
他坐在舞台後方,完完整整看完了這一支專門為他跳的舞,而後心甘情願地印下了這一支名為“唐咪”的鴆酒,再也不願醒來。
從此後,他所有的痛苦糾結,與幸福快樂,都與她有關。
“你來啦!”
唐咪從台階上飛奔下來。
清俊的少年沉默地朝她張開雙臂,將她圈在了懷裡。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