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像也是那天早上起,我那邊的幾隻小狐狸好像有點奇怪,總是偷瞄我。”
“平日最沉穩的胡大也是如此。”
“哦對了,清早我出門閒逛一圈,遠遠看見一隻小兔妖以原形在草叢吃草,我多看了一眼,結果那兔子一看見我,就尖叫著四爪狂奔。那聲音……我都沒想到兔子竟然會叫的那麼慘烈。而且你猜怎麼著?我走過去一看,原地竟然還有兩粒兔子屎!”
某人嘀嘀咕咕的聲音好似一陣清風吹散了陰暗石窟中的死寂和沉悶。
白雲州金色的豎瞳依然淡淡。但看他龍尾輕擺就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錯。而林吹夢倒是沒發現這些,略帶憂愁的摸上自己的臉蛋子。
“你說說,我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她都沒有靠近,就隔著老遠一人一兔對視了一眼,若是那兔子隻是機敏的逃走,她也不說什麼了。可那兔子卻是尖叫著,就好似人一眼連滾帶爬的跑了。最重要的是還被嚇出屎來了!
那小眼神驚懼的,就仿佛她不是什麼人,而是一個青麵獠牙、嗜血狂暴的惡鬼。
曾經靠一個眼神就能讓兔妖嚇尿的白雲州淡定道。
“兔子一向膽小。不足為奇,更何況你還常於那幾隻狐妖呆在一塊。它說不定是知道這事,害怕狐妖在你附近。”
是這樣嗎?兔妖怕狐妖,這倒是也說得過去。
林吹夢思索著,忽然察覺到地麵開始晃動起來。平日隻是小幅度晃蕩的河水開始猛烈翻騰,黃色的河水竟是慢慢血色浸染,滿是赤紅符文的石壁此刻好似玻璃一般破碎開來。露出荒蕪的虛空。
白雲州猛地抬頭,鎖龍柱上雕刻的鎖鏈卻仿佛活了一般,變作黑色的鐵索遊動入石盆之中,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逼得他本來高傲的龍首狼狽的緊貼石盆底部。
這是怎麼了?
好夢要變成噩夢了?
林吹夢一愣,倒也不是很害怕,畢竟這隻是個夢。誰知她下一刻卻聽白雲州語調複雜的開口。
“原來……這隻是個夢。”
而現在,夢要醒了。
當夢境的主人意識到這一點,夢境轟然破碎。
天山南簏的大沙漠底部,隱藏著一個支離破碎的大殿。數個滿是裂痕的石柱支撐出一片地下空間。其上雕刻著雙目閉合,纏繞柱身的蟠龍。然而無論是斷壁還是這石柱身上,全都繪滿了赤紅的符文,密密麻麻的血字破壞了這殘破大殿最後一絲壯麗之美,
林吹夢一個晃神後再睜眼就看見了這一幕,但是比這殘垣斷壁更吸引她的,是這大殿地麵趴伏的巨大生物的殘軀。
把整個大殿幾乎填滿的起伏蜿蜒的身軀,其上無數鮮血淋漓傷口,不是刀割斧砍,而是被利器給硬生生挖出了血肉。以至於巨大的身軀滿是窟窿、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往裡一看,就能看見血肉筋膜,以及暴露在空氣中的森森白骨。
其渾身白色的鱗片脫落大半,仿佛垃圾一般散落在大殿各處,不是如玉一般的光澤,而是滿滿的蒼白死氣,仿佛劣質的白色塑料片。
看著那形似蛇軀下殘缺的利爪,林吹夢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慌忙的快走兩步,繞過一個石柱終於看清了這巨大生靈的頭顱。
那一瞬間,林吹夢不自覺睜大了眼睛,頭生雙角、身似長蛇、腹下生爪、這是龍!一條死去的巨龍!
這時,林吹夢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抬頭一看,就見一個打扮樸素的老頭拄著拐杖,繞開龍軀走近。林吹夢剛想問這是什麼地方,那老者卻目不斜視的走過。視線落點一直在大殿深處。
他看不見她?
林吹夢一愣,隨後才發現自己身形飄忽,走動起來也沒有半點腳步聲。她遲疑了一下,抬腳跟上了老頭,當老頭停住腳步的時候。她目光一怔。
熟悉的石柱,熟悉的石盆,但裡麵此刻盛滿了昏黃渾濁的水,水麵無風自動,翻湧間無數黑氣組成的鬼臉哀嚎。小白龍的大半身軀隱沒其間。
果然是睡迷糊了,那群人巴不得他快點死,哪有那麼好心隻是用黃泉水圍困住他,事實上,他的神魂已經在這肮臟的黃泉水中泡了千年了。
大概是被關太久了,所以才做了那麼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吧。
雖然心裡評價那個夢亂七八糟,但是被腳步聲從夢中驚醒的白雲州眼中還是閃過一絲不悅。
拄著拐杖的老頭聲音沙啞。
“龍君,多日不見,可還安好。”
白雲州抬眸冷漠的掃了他一眼,並不想理會這老頭假惺惺的客套。而就是這一眼,卻讓他呆愣在當場。隻見那老頭不遠處站著的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可不就是他夢中的那個女人?
難道她和他們真的是一夥的?所謂的夢是又一場算計?
那一瞬間,白雲州的眼神陰鬱下來,腦中各種陰謀論閃過。
誰知這時,老頭敏銳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什麼也沒看見,頓時狐疑道。
“龍君在看什麼?”
他看不見?
白雲州側眸看向原形是老黿的老頭,發現對方的瞳孔之中,半點沒有倒映出身邊女子的身影。白雲州眼神緩和下來。但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麵色瞬間繃緊。
他從夢中醒來,本以為那隻是個夢中人,結果對方卻出現在了現實,並且在這布滿禁製,連尋常仙家來了都要寸步難行的地方,她卻如入無人之境,甚至沒有驚動那老黿分毫。
那麼就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的實力強大到連全盛期的他都要忌憚的程度,但在這個天庭隱沒的時代,天底下這樣的強者不過兩個巴掌之數,而且大多都是不願意挪窩的老怪物,所以這種巧合出現的可能性非常小。
倒是另一種可能更大。那就是……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被關了千年,不僅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吞吃,更是要日日忍受黃泉水、噬魂丹侵蝕神魂之苦,以至於他終於瘋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覺。可憐又悲哀幻想出這麼一個人來陪伴他。
想到這,白雲州的臉黑下來,仿佛吃了屎一樣難看。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會這麼脆弱,因為太寂寞和痛苦以至於隻能幻想出一個人來陪伴自己,這是什麼品種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