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接近夏日,正午的陽光多了幾絲火辣。這璀璨的陽光仿佛能摧毀所有的灰暗。起碼從表麵看,此刻的蓬萊島到處都是亮堂堂的,遠處的深潭波光粼粼,奇花異草搖曳、嶙峋怪石環繞。和當初林吹夢剛上島的時候幾乎沒什麼差彆。
“今天的事實在太奇怪了。”
淩雲平日爽朗的笑容不在,毫無形象的蹲在自己的苗圃。手撚起一點泥土。
玄靜不懂:“出事的又不是這裡,你在這看什麼?”
扒在門邊看的敖虹更不懂,當時他正被白雲州揍得嗷嗷叫,壓根沒注意到忽悠他一起來的那些修士們遭遇了什麼樣恐怖的事情。
“唔唔?”
他轉頭看向那條縮在女子肩膀上的小白龍,試圖用眼神讓對方幫他解開禁言術,但是白雲州隻是冷眼瞄了他一眼動也不動,他隻好又委屈巴巴的縮了回了屋子。完全沒有了最初的囂張氣焰。畢竟他已經隱約察覺到了自己這一次的‘行俠仗義’似乎隻是好心把壞事了。
“前幾日地火紊亂,雲靈珠又被哪去梳理地脈,這苗圃本不該長得如此茂盛。”
小白龍在林吹夢的肩膀上換了個姿勢趴著。語氣淡淡道。
“起碼我今早見它們的時候,它們遠不像現在這樣靈氣充沛。”
“而且能開花的全都開花了。”
之前白雲州幫著照顧苗圃,林吹夢也圍觀過,所以她有些疑惑的摸了摸邊上那鬼麵蘭花的柔軟白皙的花瓣。其上的黑色花紋隱約形成一個有著眼耳口鼻的臉。倒是不嚇人,比起其他空穀幽蘭,多了一絲獵奇的美。
而她清楚的記得,這種花之前隻在晚上才開。
違反了自然規律開放的鬼麵蘭花在她手中儘可能的舒展花瓣。周圍的各色嬌花也爭相散發著甘甜的香氣,隻可惜它們討好的對象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之前就一直呆在小樓的章姥姥也很納悶,她之前呆在屋內根本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後來注意力被打鬥聲吸引,結果一個回頭才愕然發現,苗圃的花草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這樣了。
“不隻是苗圃的花都開了。是整座島的花都開了。”
忘憂仙子疲憊的開口。
盲眼老僧唱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不是一片地方,而是整座島似乎都出現異常了。”
這話一出,玄靜愣了一下。他飛到半空一看,粗看的時候,一眼隻能看見蓬萊島仿佛撲了一層厚厚的綠絨地毯。到處都是一片煥發生機的新綠。在這些草木蔥蘢之景色中,綻放著各色或是靈動、或是豔麗或是清雅的嬌花。
玄靜之前的心神全被那些活了的草葉藤蔓和會吞噬活人的大地給吸引住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綠意中姹紫嫣紅的嬌花。
畢竟蓬萊島四季如春,這種美景他看了三千多年,早就見慣了的。而直到現在,在其他人的提醒下,粗心的他才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蓬萊島雖然四季如春,但是花開也是講究時刻的,白天開放的花很多,但是隻在黑夜,隻在淩晨,隻在黃昏綻放的繁花也不是沒有。
但此刻仔細看,這些本不該在白天綻放的花此刻毫不吝嗇的在陽光下展示自己的美,那石峰上,無數潔白如雪的曇花順著翠綠的葉片垂落下來。仿佛白色的‘瀑布’一般。並且每一朵都沒有收攏凋謝的跡象。
海風拂過,帶著靈氣的花香在蓬萊島蔓延,細細嗅聞,似乎帶著蜜一般的甘甜。透著常人無法理解的殷勤討好。
‘看看我,母親,花花都獻給你。’
蓬萊仙島平日就很美,但今天,它變得更美了,它仿佛一個不懂打扮,隻知道把所有代表美的花朵插個滿頭滿腦的人。卻誤打誤撞多了一抹生機勃勃的美。
隻可惜玄靜等人欣賞不來這種美,他們隻想知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異變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人總是習慣於在自己熟悉的環境活動,抗拒未知的恐懼,而當往日平常的景象多了無法理解的地方,那麼這種異常就越發的顯得讓人背後發涼。
隻可惜這樣的異常顯然不是現在的他們能探尋,能理解的。
“報,有人上岸了。”
來自海夜叉的聲音打斷了苗圃凝重的氣氛。
老龜聽到這話頓時精神起來。
“來者何人?可是咱們西湖派人來了?”
龍王一直沒來也不知是何情況,老龜實在有些急了。
海夜叉搖了搖頭。“不是咱們西湖的人,是一隻……青蛙精?”
他吐出最後三個字的表情很是遲疑。
對方確實長得很像青蛙,但又不那麼像是青蛙,海夜叉無法準確描述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實在搞不明白,一個長得比尋常青蛙精半妖化還醜的家夥,為什麼身上會有那麼濃重的人味。搞得就好像……那個兩眼外禿,長著腳蹼。衣服外裸露的皮膚滑膩膩的家夥是個人一樣。
青蛙精?
眾人也有些疑惑,不懂這個時候怎麼會有青蛙精來拜訪,而當他們走出去看到那隻‘青蛙精’後,淩雲等人的視線立刻看向了林吹夢。
他們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他們清楚的記得,這個‘青蛙精’,顯然就是當日想要追隨林吹夢的那一千多個類人怪物中的一個。
林吹夢不像淩雲他們有神識,所以她當日並未看全那一千多個類人怪物的長相。但她卻是立刻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神國?”
“吾神。”
感受到神的注視,神國激動的身軀微微顫抖,祂恨不得現在就跪拜在神的腳邊,歌頌神的恩德。
但是理智卻拉住了祂。祂垂首不敢和神對視,有些緊張的把自己的來意說出口。
“請彆立刻驅趕我,神,我此次來是要稟報您一個重要的消息!”
祂的語速很快,似乎怕晚一步神就會來驅趕自己。而事實上,祂做的不錯,本來想要讓神國離開的林吹夢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道。
“什麼消息?”
“最近有人正在收集您的消息。”
神國恭敬的把最近幾天祂遭受到的情況都說了出來。因為蛙人的舌頭構造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所以祂的話有些含糊。透著氣泡的黏膩感。
“數天前,我和陳璐離開蓬萊島。淩晨之時遭到截殺。有妖魔來抓捕我們,我的部分身體被抓住。那些妖魔把我關進了一處地牢,用一些刑法試圖逼問我關於您的消息。並且意圖蠱惑我背棄對您的信仰。實在可惡至極!”
神國把那些妖魔施加在祂部分身體上的各種血腥酷刑輕描淡寫成一些刑法,但是說到最後的時候,祂的聲音卻冷下來。呆滯的雙眼都透著一股凶光。
顯然即使這事過去了幾天,祂依然對此怒意不減。祂對神虔誠的信仰是比祂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那些人把祂的信仰當什麼了?竟然敢如此隨意踐踏!
“我試圖汙染他們,好讓他們自相殘殺。隻可惜,他們對我的力量有了防備,我的計劃沒有成功。隻能靠自爆才勉強殺了幾個妖魔。”
其實祂完全可以不這麼做,畢竟祂有很多身體,幾個身體被囚禁,祂完全可以暫時放棄,日後再想辦法。
但是那些人試圖洗腦神國放棄信仰的做法實在觸及了一個狂熱信徒的底線。於是神國展示了一個狂熱信徒該有的瘋狂。
祂在發現自己的汙染計劃不管用後,果斷選擇了自爆。帶著那些試圖踐踏祂信仰的妖魔一起變成了一堆碎肉。好在祂的思維不滅,血肉不死。
這樣想著,勤儉持家的神國控製著遠在某個無人小島上緩緩蠕動的大肉山停下來。蠕動伸出兩條‘觸手’,形似簸箕和掃帚的形狀,然後祂把剛剛行走間掉在地上的肉屑掃一掃,混著泥土又黏回了身上。
雖然這具碎肉組成的大肉山不如肢體齊全的身體好用,但勉強也能用,可彆浪費了。
淩雲等人壓根不知道神國的本質,更不知道神國操控著一千多具身體,聽到祂說部分身體,自爆的時候,弄得一頭霧水,不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倒是林吹夢懂一點,不過她還以為神國的部分身體自爆了就是死了,完全不知道某個大肉山的存在。
她隻是聽到這話迅速皺起了眉頭。腦中閃過了那條赤紅的怪蛇,最後定格在了牛頭山。
“有人盯上了我,所以抓了你?”
她麵色嚴肅起來。
“雲州,我們恐怕得趕緊回去一趟了。”
她住在牛頭山破廟的事不是什麼秘密,之前極樂島的三妖就找上門過,她不知道抓神國的到底是什麼人,但是聽神國的描述,那些人的手段顯然非常的凶殘蠻橫。
若是這些人因為她而盯上了胡一卦他們,或者更過分點,盯上了山下的小水村村民。那可就麻煩了。
白雲州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對著林吹夢點了點頭。
林吹夢看向神國:“你說的消息對我很重要,這次多謝你。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雖然這個奇怪的家夥那狂熱的信仰讓她有些煩惱,但是對方這次確實幫了她。不過看著蛙人忽然激動的抬頭,她又趕緊加了一句。
“不過有關於追隨,信徒什麼的,就不要說了。我不會答應的。”
神國聽到這話,頓時失落的低下頭,他表示,神曾經在最危難的時候救了祂,祂為神奉獻一切都是應該的,祂並不需要神賜予什麼東西。神能高興祂就高興。
林吹夢實在無法理解神國的這種想法,但是看祂堅持,她也沒有在多說,最後隻能看著這個蛙人孤零零的又回到了海裡。
說走就走,林吹夢、白雲州和章姥姥當即和淩雲等人告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他們的東西其實不多,需要處理的不過是雕像還有瞳人。而淩雲則是在這個時候把之前借去的雲靈珠還給了白雲州。
“這兩個瞳人還是帶著吧。”
林吹夢想了想。
“方麗娘應該會想要從它們這裡知道當初的真相的。”
雖然他們也能轉述,但是轉述總沒有瞳人親身經曆來得細節,林吹夢能理解方麗娘的仇恨,所以她覺得那個隻剩下頭顱的可憐姑娘肯定是不想錯過一絲有關仇敵的細節的。
“如此,那就勞煩你們多多看管這兩個小邪物了。”
經過了這些天的相處,淩雲等人對林吹夢和白雲州的態度已經徹底轉變,聞言沒有任何異議。畢竟林姑娘如此強大,兩個瞳人在她手上肯定是逃不了的。當然,光看那兩個瞳人的花癡樣,它們會不會逃還是個問題。
另一邊,章姥姥把把小臂長的木質雕像搬了出來。
“林姑娘,這個雕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