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和祝母談好了價錢, 但他家裡沒那麼多錢, 得到鎮上的銀行去取。
祝母說:“那你明天取了錢再說, 她今晚還是住在我家裡。”
“你、你可不能反悔!”冬生急道,看起來是真喜歡餘玫。
祝母笑眯眯地說:“你定金都給了, 我怎麼反悔?”
然而當晚,祝勝輝把餘玫強.暴了。
冬生不知道,他去取了錢回來,交給祝母。
祝母笑眯眯地接過, 催促房裡的餘玫跟他走。
冬生一聽可以走了, 高興地鑽進屋去:“你——”
餘玫坐在床上, 神情很不對。
他愣了一下, 伸手指著牆腳的一個箱子:“這、這是你的?”
餘玫呆坐著,祝母在門口催:“還不走啊?傻子心眼實, 會對你好的。他家又有錢, 可不比跟著秀秀爸好?”
餘玫冷厲地看著她,站起來。
祝母感到一絲害怕,接著撇嘴: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你們就欺負傻子吧!”餘玫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率先走出房間。
冬生提起她的箱子, 飛快地追上去。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 直到進了他家, 餘玫一下子跌在地上。
冬生扔開箱子去扶她:“怎麼了?”
“祝勝輝……他……”餘玫滿臉是淚,頓了頓抬頭問,“上次你聽見了對不對?可惜昨晚沒有……”
冬生呆住。
他愧疚、憤怒!愧疚昨晚睡得太熟,憤怒地想去找祝勝輝算賬!但當他看著禁閉的家門, 卻什麼都做不了。一旦出了這道門,他就是村裡那個傻子!
餘玫突然抓著他的手,定定地說:“我們一定要出去!”
餘玫搬到冬生家後,才知道冬生的母親也是被拐來的,在他十三歲時找到機會逃走了。
冬生想去找她。
但他知道這裡的一切,而且是個傻子,傻子很容易被人套話,沒有人敢讓他離開。
餘玫在冬生家住了幾天,秀秀爸和單身漢來了。
秀秀爸對冬生說:“我來幫我閨女問作業,你在外麵等等。”
單身漢拉著冬生,將他擋在餘玫的房間外。
冬生瞪大眼看著餘玫。
秀秀爸關上門,阻隔了他的目光。
餘玫尖叫:“你乾什麼?!”
冬生馬上推開單身漢,衝過去踹開了門。
秀秀爸對單身漢發火:“你怎麼回事?把他拉住啊!”
單身漢說:“這傻小子好像懂。”
“懂更好,就讓他看著,我是怎麼乾他老婆的!”秀秀爸扯了褲腰帶朝餘玫撲去。
餘玫大叫起來,冬生推開單身漢、轉身就跑。
單身漢大笑:“是個孬種!”
下一秒,冬生拿著鐮刀衝進來,發瘋一樣朝秀秀爸身上砍。單身漢想去攔,被割傷了耳朵和臉。
秀秀爸急忙躲開。
餘玫趁機從床上滾下來,往冬生身後躲。
冬生一手拽著她,一手拿刀對著前方揮舞:“滾!你們都滾出去!”
院子就這麼大,鄰居接二連三地來了,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冬生雙眼發紅,對眾人吼:“誰敢再來我家!我就殺了誰!”
後來,真沒人敢來他家了,他也時時刻刻跟著餘玫。
隻是,他們該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呢?兩人還沒打算好,餘玫懷孕了。
孩子當然是祝勝輝的。
餘玫想打掉孩子。
冬生不想她受這份苦,但他永遠記得母親離開時對他說:“我不是不愛你,不是不要你,但我不能,因為從一開始,事情就是錯的。”
他知道,餘玫不要這個孩子最好。周圍的人,就是想用孩子把外麵的女孩子困在這裡。
可是,這件事並不順利。
村裡的赤腳醫生和小診所做不了手術,至少要去鎮上的衛生所。村裡人根本不讓餘玫離開村子,哪怕有冬生跟著都不行。好不容易冬生帶她到了鎮上,小地方來來去去都是認識的人,兩人剛進衛生所,就有趕集的村民跑來關心。
要不是餘玫知道這個村子的秘密,恐怕要歎一句民風淳樸、友愛互助。
冬生當然不會說餘玫懷孕了。他是個傻子,什麼都不懂,餘玫在家時就和他說過,萬一被人撞見,就假裝被她騙了。
冬生指指餘玫:“她感冒了,我帶她來看病。”
村民不信:“村裡也有醫生,跑這裡來多費事?”她扭頭問醫生,“她什麼病?”
醫生反問:“你和他們什麼關係?”
“他們是我兒子和兒媳婦。”
餘玫和冬生抿緊唇,沒有反駁。除非今天能逃離這裡,否則,回到村子有他們好受的!
醫生覺得他們不像一家人,但沒人否認,她也就不問,說:“她懷孕了。”
村民看餘玫的眼神,頓時陰深深的,猜到她來乾什麼了。不過,餘玫還沒跟醫生說要做流產,村民也不想把事情鬨僵,思緒一轉,笑道:“這是大喜事呀!”然後開開心心地挽著餘玫胳膊,將人帶走了。
後來,餘玫就出不了村了,甚至連冬生都出不了村,村民教育他:“你老婆要給你生娃娃了,你要在家好好照顧她。”
此時祝勝輝已經離開村子了,可能回城裡工作去了,也可能哪天還會帶一個女孩回來。
祝勝輝的母親來看過餘玫幾次。她懷疑孩子是祝勝輝的,問餘玫,餘玫沒承認,她擔心孩子出意外,苦口婆心地說:“你就好好生下來,我們養。”
餘玫已經看透了這些人,知道這件事是她和祝父擅作主張,祝勝輝肯定不知道。
她沒吭聲。孩子她不想生,但如果生了下來,她再不想要也不會給這些村民!
最終,她沒能打掉孩子,便寄希望於生產的時候可以找機會逃。她以為,生孩子要去鎮上的衛生所。
但是,當地人根本沒這個習慣!餘玫被祝母等人按在家裡,讓當地的接生婆接了生。
她以為自己會死,可能是大出血,可能是感染……結果卻平平安安地扛下來了。
生之前,祝母很關心給她,給她煮雞蛋、燉雞湯,生下來是個女兒,祝母再也不說要抱回去自己養,還問冬生要母雞和雞蛋的錢。
冬生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要送過來,我都說不要了,我為什麼要給錢?”
“你吃了不認賬呀!”祝母叫道,“你那麼有錢,還貪我這幾個?”
“我沒錢了!”冬生忙著燉豬蹄,推開她去舀水缸裡的水,“你彆擋著我!”
“你會沒錢?買你婆娘的時候,你隨隨便便幾萬塊就拿出來了!說吧,你還有多少錢?我跟你說,你可得藏穩了,外麵來的女人狡猾得很,彆被她騙了……”
嘩——
冬生突然將一瓢水潑到她腳下:“你走!以後不要來我家!”
祝母罵罵咧咧地走了。
兩人的話,一字不漏地傳進臥室裡。
等冬生端湯進去,餘玫問:“你很有錢?”
冬生搖頭:“隻有兩三萬了。”
買她用了六萬。餘玫知道這些錢對這個地方的人來說不是小數目,忍不住小聲說了句:“謝謝。”
冬生說:“我出去了,還要你幫我……我什麼都不懂。”
餘玫點點頭,接著幽幽地說:“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
“現在他們肯定不會怎麼攔我們去鎮上了,至少不會攔我了,總能找到機會的。”
幾個月後的一天,餘玫路過那間關著“瘋女人”的灶房,對方扒著窗條站在窗戶前——從前,她都蜷縮在角落裡。
餘玫驚了一下,停下來看著她。
女人問:“能不能給我弄點老鼠藥?”
餘玫急忙看向四周,沒有人。她緊張地張了張嘴,半天才找到聲音:“你……你以前做什麼的?”
“畫畫。”她臉上沒什麼生氣,“來寫生。”
餘玫嗓子發堵,伸手指了指她,也或許是她身後的灶房:“為、為什麼會這樣?”
女人笑了下,帶著嘲諷:“我不能生。”
“……”
“藥……能不能幫我?”
餘玫沒回答她,逃也似地走了。
這天,餘玫想了很多——如果她能弄到藥,為什麼要給那個女人?她們又沒錯,為什麼要自己去死?還不如投在井裡……
村裡隻有一口井,所有人都靠它吃飯。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她就控製不住地思考其中的可行性。唯一的問題是,她前麵二十多年受的教育,讓她下不了決心去做這樣的事。
晚上,她告訴冬生:“那個被關著的女人,想要耗子藥。”
冬生呆了呆,沉默地做著手上的事,好久才說:“我明天去鎮上。”
他買回了藥,放進一個裝雜物的鞋盒裡,對餘玫說:“你小心一點。”
餘玫急道:“這是殺人!”
冬生愣了一下,對她的反應不意外,帶著諒解,但感到一絲孤寂。
“我來。”他將鞋盒蓋上,“我一定送你走。等多攢一些,投到井裡。”
餘玫倒吸一口氣,趕緊捂住嘴。
“你就當不知道,萬一被警察抓住,都是我的事,和你沒關係。”
“那你怎麼辦?”
冬生也不知道怎麼辦,喃喃地說:“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
餘玫急忙握住他的手:“我們一起!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裡!”
但是,餘玫沒法對村裡的小孩下手。
殺其他人,她可以當自己在報複;殺孩子,那是濫殺無辜。
村裡每年都要辦幾件大事,結婚的、做壽的、辦滿月酒的、辦喪事的……每當這種時候,全村人都會到齊,冬生決定把藥下在飯菜裡。
“到時候,你把孩子鎖在教室裡。”他對餘玫說。
可是,還沒等到這一天,他自己先出事了。
村裡有人蓋房子,用石頭砌的,他被叫去幫忙,抬石頭時支架倒了,他整個人被石頭壓住。
村民慌慌張張地把他抬回家,他渾身是血,嘴裡也不停地冒血。
他這是內傷外傷都有,餘玫想送他去醫院,村民居然不肯!
沒有人願意幫忙,他們冷靜地告訴餘玫:“他活不了了,你準備後事吧。”
“他能活的!”餘玫大叫,“去醫院就行了!”
“這裡到鎮上要兩三個小時,到時候血早就流乾了。你看他的樣子,肯定骨頭和內臟都壞了,就算有命趕到醫院,你也治不起,還不如留著那錢好好養你和孩子!”
餘玫一聽,猛地抬頭看著他們:“你們想吃絕戶?!”
冬生的父親是做生意的,但賺的錢基本拿來蓋這兩間磚房了,後來他出車禍死了,肇事方賠了十萬。村裡人見冬生是傻子,老早就打過這錢的主意,還有這房子和地基。
現在,他受了重傷,大家都盼著他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