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臥雲亭上初次交談(1 / 2)

宋甜坐在馬車裡,撩開車簾往外看,心緒複雜中帶著些悵惘。

雪早已停了,道路上的白雪被踐踏成臟汙的雪泥。

道路旁邊的青磚灰瓦上落了層白雪,彆有一種蕭瑟寒冷之美。

即使寒冷,即使艱難,可活著還是好的,能看四時美景,能品故鄉美食,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前世的她,三綱五常女戒女則背得滾瓜爛熟,時時刻刻以閨秀的標準要求自己,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卻被人一步步推入深淵,無法回頭。

能夠重活一次,宋甜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金雲澤接到宋家小廝送來的帖子,早早就帶著兒子金海洋等在大門那裡了。

見宋誌遠護送著馬車到了,父子倆上前與宋誌遠寒暄。

宋誌遠滿麵春風,熱情得近乎肉麻。

自從金氏去世,宋誌遠嫌金家在衛所當差,不如繼妻吳氏的娘家大哥吳千戶得勢,因此不怎麼和金家來往,四時年節都是派小廝送上禮物,他本人是從不過來的。

沒想到世事多變幻,轉眼間豫王趙臻封王就藩,來到宛州,金雲澤也青雲直上,從獨山衛所調入豫王府做了校尉,頓時風光起來,宋誌遠的態度自然也變熱情了。

金雲澤為人沉默,倒是金海洋口才靈便,與宋誌遠有來有往奉承了幾句,便問道:“敢問姑父,表妹可是在馬車中?”

宋誌遠含笑道:“正是。”

金海洋拱了拱手,自去引著馬車進了大門。

宋誌遠趁機把金雲澤拉到一旁,低聲說了自己要陪知州江大人去豫王府候見的事。

豫王性情高傲,為人冷淡,平常隻見各個衛所的人。

他來宛州就藩兩個月了,知州江大人和闔城大小官員竟然都未曾巴結上,好幾次江大人帶領眾官員前往豫王府候見,都是等了又等,卻連豫王的袍角都未曾見到,最後隻得灰溜溜離開。

宛州是豫王封地,豫王便是宛州的土皇帝,他老人家如此任性,長此以往,地方官員實在是難做啊!

金雲澤雖不喜宋誌遠的為人,可瞧在外甥女宋甜的份上,慨然道:“到時候我可以幫你們通稟一

下,不過王爺自有決斷,見與不見在於王爺,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從來不敢多言。”

宋誌遠等的就是這句“到時候我可以幫你們通稟一下”,當即謝了金雲澤,自去尋江大人報信去了。

宋甜扶著紫荊一下馬車,就被舅母金太太攙住了:“甜姐兒,你可算到了!”

宋甜抬眼看去,見金太太兩鬢已經斑白,眼角細紋明顯,法令紋深刻,分明是記憶中的模樣,鼻子一酸,眼睛頓時濕潤了:“舅母——”

金太太見狀,忙道:“大姐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有事就和舅母說,舅母給你做主。”

宋甜的母親金氏,是金太太這做嫂子的帶大的,感情非同尋常,如今金氏早早去了,金太太待宋甜自是親近疼愛。

宋甜忙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見到您太開心了。”

這時金氏身後傳來清脆的笑聲,接著一個穿著大紅錦緞對襟襖的少婦走上前,笑吟吟道:“母親,外麵太冷了,咱們帶著妹妹進屋說話吧!”

正是金海洋的妻子謝丹。

宋甜忙屈膝行禮:“見過嫂嫂!”

謝丹比丈夫金海洋小近十歲,今年才十六,長相甜美,性格活潑,和宋甜很是投契。

謝丹不待宋甜屈膝,就把宋甜扶了起來:“自家人,不必多禮,咱們進屋說話。”

進了正房明間,宋甜脫去皮襖,卸了頭麵,淨了手臉,穿著白綾小襖,攔腰係著緞裙,舒舒服服坐在榻上和舅母嫂子說話。

她素來不愛傾訴,不肯說自己在家裡的煩惱之事,隻挑好玩有趣的話題聊。

金太太不愛說話,攬著宋甜坐在那裡,笑眯眯看宋甜和謝丹吃點心說閒話。

宋甜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金家的後花園:“嫂嫂,雪下這麼大,後花園裡的蠟梅開沒有?”

謝丹歪著腦袋想了想:“我不知道啊!”

她喜歡養貓,對那些花啊草啊一向沒有興趣,不過既然宋甜喜歡,她這做嫂嫂的自然得陪著了,於是道:“大姐兒,我帶你去後花園看看去!”

片刻後,宋甜換了件煙裡火回紋錦對衿襖兒,係了條鵝黃杭絹點翠縷金裙,與一身大紅的謝丹一起出門,往後麵園子去了。

金家花園很小,花園裡種了幾十株花樹

,東南角是一座兩層樓高的臥雲亭,彆的也沒什麼。

宋甜與謝丹賞了雪中蠟梅,然後一人擎著一枝蠟梅,登上了臥雲亭。

謝丹吩咐丫鬟紅蓮拿出兩個坐墊鋪設在美人靠上,請宋甜坐下,低聲道:“隔壁就是豫王府了,咱們可以悄悄看看,且不要大聲喧嘩,免得驚擾了貴人。”

宋甜斜簽著身子坐著,眼睛看著隔壁的豫王府花園,想到前世之事,心中一陣淒然,口中卻故意道:“王府花園看著也不過是些鬆林小徑,不知道還有沒有彆的景致。”

跟了豫王那麼久,其實她對豫王府熟悉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