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殷瑜入夢(1 / 2)

後宮三千都是我 錦重 8937 字 3個月前

從夢中醒來, 裴質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自覺地蜷起腿, 想把自己縮小再縮小, 甚至想從這個世界悄無聲息地消失。

“父後。”殷湛突然伸著個小腦袋往他懷裡鑽,“父後,我渴。”

雖然想著機器人不會感受到餓和渴,但每次殷湛撒嬌,裴質都會把他當成普通的人類孩子, 滿足他的需要。這次也是, 裴質忍著難受從床上下來,給孩子倒水喝。

這一動彈, 心裡裝了孩子,裴質反而感覺心裡的難受少多了。

他喂殷湛吃了茶, 殷湛又吵著要吃八珍湯,還非要吃裴質親自做的。裴質磨不過他, 沒法子, 準備去給孩子做一碗。

屏風外麵, 殷瑜聽到兩人對話,嗬斥:“你少折騰你父後, 你若餓了,朕讓宮人給你做一桌子珍饈美味。”

裴質走到屏風外, 疲憊地看了眼殷瑜。後者立刻從龍椅上起身, 走到他跟前, 伸手在他腰後一摟, 他順勢將重量壓到了殷瑜身上,感覺身上輕鬆許多,連帶著心裡也沒那麼沉重了。

“我也沒事,燒燒飯也好。”

“你看看你的樣子,還說沒事?”殷瑜怒道,“你一點都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裴質抬眸看他。

殷瑜佯作怒不可遏:“朕娶你入宮,是要你來當皇後,難道是讓你來當廚子的?你若喜歡做飯,那讓廚子洗乾淨等朕臨幸好了!”

“少貧嘴。”這麼一大茬,裴質嘴角都隱隱有了笑意。

殷瑜又抱著裴質說了許多俏皮話,逗得裴質來了精神,這才放裴質往外走。

楚門庭在一旁看著,等裴質走了,他才言道:“臣瞧著皇後主子神色不大對勁。”

“怎麼說?”殷瑜雖然這麼問,但他比誰都清楚裴質的變化。

“以前瞧著皇後主子總是開開心心的,雖然動不動就愛惱怒,可也是上一句吵,下一句笑,整個人生氣蓬勃。可現在臣瞧主子他無精打采的,不,他的眼裡好像都看不到東西了,也隻有您和太子能得到他看一眼了。”楚門庭苦笑,裴質根本就沒有看到他也站在屋裡。

*

本來殷瑜還想著,等忙過這一陣,就帶著裴質出去走走。這次機會難得,他們再想來江南,還不知道得等多少年後。

但這一地動,哪怕傷亡再少,殷瑜也還有太多事要忙。他幾乎忙的都沒有時間合眼,還要分心照顧裴質,飯也顧不得吃,若不是還記掛著兩個小崽子,他恐怕會忘了自己還是個人。

一開始他還以為,裴質是因為看不清人臉而大受打擊,所以忍著難過,為裴質想儘辦法。他先是鼓勵裴質喝神仙水,見神仙水沒什麼成效,還為裴質四處請名醫。哪怕他自己早就不信有大夫能治這樣的病,可換成裴質病了,他心裡就存了許多期待,期盼著有人能治好裴質的病,讓裴質再變回原來那個動不動就偷吃、不讓偷吃還惱怒的無憂無慮的皇後。

但漸漸地,他發現,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後來沒過幾日他消瘦不少,裴質卻好多了,大部分時間都顯得很有精神,吃的也多,整天待在他身邊也笑嘻嘻的,還想辦法逗他開心。

他以為裴質已經走出打擊的陰影了,繃緊的心弦稍鬆了些。

直到有一天晌午,他看見剛剛陪他用過午膳的裴質,偷偷摸摸地蹲在牆邊乾嘔。嘔完,鼻尖眼角還紅通通的,卻努力對著空氣扯出一個笑容,一次不成功,裴質麵無表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繼續努力地笑,直到笑容完美了,這才邁著大步朝他所在的屋子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響,隻覺得有人用刀剖開了他的胸腔,將他的心狠狠地揪住。他這心裡都是裴質啊,他努力當一個好皇帝,就是為了讓裴質舒舒服服的當皇後,為什麼裴質還會受這種苦?

就因為裴質喜歡他,舍不得他跟著難過,跟著吃不下飯,跟著睡不著覺,才會為難自己,逼自己假裝開心,讓他放心。

他抬手,也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是瞎了,才會以為裴質是真的走出了難過。

“陛下?”許望北走過來正好看到殷瑜抬手要扇自己耳光,他本來可以攔,但他選擇了擋住彆人的視線。看著殷瑜臉上腫起來的五個紅手印,他頗為欣慰,機智的他保住了陛下的顏麵!

殷瑜轉過身,那一雙眼睛紅的嚇人,就像是盛了心頭血,那悲痛看的許望北心中一顫。

“愛卿,何事?”聲音強作鎮定,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許望北還不曾說什麼,裴亦已經走過來。他仗著國舅爺的身份,強行住在了許望北的房間,離殷瑜住的正殿不遠。

“陛下。”許望北嚇得不敢說話,裴亦看了眼許望北,開口道,“臣雖不知皇後主子出了什麼事,但瞧著這幾日精神轉好,還望陛下保重龍體,彆太傷心。”

前幾日他早就想找機會問問裴質到底怎麼了,但帝後二人像是合體了一般,他都抓不住機會詢問。後來實在忍不住,直接問了殷瑜,也沒問出什麼來。他心裡氣惱,恨不得直接幫裴質當上太後,但此刻見殷瑜這般,忽然明白了帝後的情感,或許比他待許望北的感情還要深。

殷瑜搖頭苦笑,抬手示意許望北離開。

許望北一臉懵:“……”為什麼隻讓他走?他才是侍衛,他過來有事稟告,裴亦才是沒事瞎轉悠!

待許望北走了,殷瑜才問裴亦:“你還記得朕以前,是什麼樣的嗎?”

“陛下以前……”裴質斟酌著說辭。

“實話實說。”殷瑜提醒他,知道他是玲瓏心肝,不一定會說實話。

裴亦抿了抿唇,道:“陛下以前像是個木頭人。”

“怎麼說?”

“不似常人那般有生氣,隻有笑和怒,沒有悲和喜。笑怒易裝,悲喜難扮。臣鬥膽猜想,其實陛下以前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看似喜歡什麼,其實並非是真的喜歡,不過是彆人喜歡,您也跟著喜歡。看似大發雷霆,其實未必真的惱怒,不過是您認為該發罷了。”

聽裴亦這般說,殷瑜忽的想起裴質剛入宮那會,說他什麼都是“應該喜歡”“應該做”。他往屋裡看了一眼,心痛如絞,如今的裴質又何嘗不是強行裝作“應該喜歡”。

隻不過他是想方設法讓自己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罷了,而裴質逼自己扮成這樣,卻是為了讓他放心,讓他高興!

兩人又是一樣的病症。

“陛下,您怎麼了?”裴亦低聲驚呼,他看見殷瑜捂著心口臉色驟白,額上的冷汗涔涔,甚至不得不張嘴呼吸。

殷瑜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心疼會痛成這樣,痛的他幾乎都站立不住。

他不隻心疼裴質,更氣惱自己。

一定是裴質用了什麼法術,把他的病給吸到了自己身上。裴質太不知他的心了,他寧願自己病一輩子,也不舍得讓裴質病一天!

他恨自己有病,恨自己無能,什麼事都需要裴質扛著。

若他也有法術……

“陛下,急報,餘杭府三十裡外樊樹村出現瘟疫,眾臣已在大殿等候,請陛下速速移步。”楚門庭疾步來報。

殷瑜強忍著疼痛,站直身子,眼眸中滿是冰冷:“不見。備馬,朕要去見福源方丈。”

聰明如裴亦,雖不知內情,可也瞬間猜到殷瑜的大概意圖,上前擋住殷瑜的去路,躬身道:“陛下,莫讓皇後成了天下的罪人。”

“這江山是朕的,朕願意如何便如何,誰都沒有裴質重要!”殷瑜堅持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