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妤回到家時,王姨正在做飯。
王姨是蔣妤請來照顧蔣蹊的阿姨,善良的中年女人兒女雙全,家庭幸福,為了減輕丈夫的負擔,出來找工作賺錢。
飯菜的香味以及煎炒的聲音隱約從廚房傳出,蔣蹊一個人坐在沙發前鋪了地毯的空地上,看電視。
聽到開門的聲音,像隻兔子似得,耳朵一豎,爬起來,蹦蹦跳跳的跑到門口,“媽媽,你回來了!”
蔣妤順手將蔣蹊抱起,倚在拐角,一邊換鞋一邊逗他,“寶寶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
“乖!”
客廳電視裡播放的是幾年前她主持的《法政時刻》的節目。
“寶寶,這個電視你看得懂嗎?”
蔣蹊仰著脖子搖頭,“看不懂,可是我想媽媽了,我看媽媽就好了。”
王姨端著飯菜從廚房出來,見到蔣妤笑道:“蔣小姐,是我聽小蹊說想你了,所以就把您以前的節目給翻出來了,您不介意吧。”
“怎麼會,我應該謝謝您。”蔣妤抱著蔣蹊將他安置在寶寶椅上,在他麵前係了小圍巾,“王姨忙完了一起吃吧。”
“好。”
王姨將最後一碗湯端了出來,蔣妤給蔣蹊舀了一碗,“寶寶長大了,要學會自己吃飯,湯要用勺子一勺一勺吹涼了喝,知道嗎?”
蔣蹊乖巧地點頭,自己笨拙且不熟練地拿著湯勺,撅著嘴,呼哧呼哧地吹,湯勺裡的湯全灑了。
蔣妤無奈又好笑,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寶寶快看媽媽這邊。”
蔣蹊黑黝黝的大眼睛望過來,手裡的湯勺還懸在半空中。
“像媽媽這樣,輕輕地吹。”
蔣蹊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學著她的樣吹勺子,肉嘟嘟的小臉吹得鼓了起來,將空勺子往嘴裡送,吧唧兩下嘴,覺得不對,對王姨說:“王姨,湯沒有味道!”
蔣妤和王姨樂得不可開交。
蔣妤忍不住擰了蔣蹊軟乎乎的小臉,扭頭卻看見王姨正盯著她。
“王姨,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王姨笑道:“沒有,我隻是覺得,您和之前,變化挺大的。”
蔣妤來了興趣,“之前?我之前什麼樣?”
王姨猶豫了一會,說:“我說了您彆往心裡去,一年前我剛來您家,您整天鬱鬱寡歡,就沒見您笑過,乾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還總喜歡發呆,那段時間我真擔心您。”
蔣妤想起上輩子一晃而過的三年,臉上笑意散了不少。
她前半生的輝煌用儘了全力,後半生的落魄,隻用了短短三年。
就王姨這麼說,她以前整天懨懨的,又能有多少時間去照顧蔣蹊呢。
“以後還希望您多多照顧,麻煩您了。”蔣妤給王姨夾了一筷子菜。
王姨受寵若驚,“您現在能振作起來,我也很高興,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照顧好家裡。”
蔣妤笑笑,不再多說。
吃過飯後,蔣妤在書房繼續琢磨著那則新聞,抽屜裡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引起了她的注意。
蔣妤拿出一看,是自己的日記本。
她一向有寫日記的習慣,是在台裡養成的習慣。
日記裡密密麻麻陸陸續續記載了這幾年的故事,從在台裡遇到許薄蘇開始,到最後她決定離開星光台,進入娛樂圈。
二千二百二十三頁,橫跨了她顛沛流離的八年。
中間有幾頁被撕走,記載了些什麼,無人得知。
蔣妤從九點看到淩晨兩點,終於將這整本日記都看完,看完了她整個過去,從前不覺得,現在看上輩子的自己,仿佛是個局外人。
而她也得出一個結論,從蔣蹊出生後,她患有嚴重的產後抑鬱症,這是她上輩子所沒感知到的。
產後抑鬱症是女性於產褥期出現明顯的抑鬱症狀或典型的抑鬱發作,與產後心緒不寧和產後精神病同屬產褥期精神綜合征。
在這個人們還未將抑鬱症當回事的年代,產後抑鬱症更不會引起矚目,但現實是,產後抑鬱發病的概率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一般在產後六周內發生,三到六個月可自行恢複,但嚴重的,可持續一到兩年。
這個病被人忽略的同時,發病的概率也在不斷的增大。
蔣妤摩挲著日記的扉頁,上麵寫滿了兩個字,孩子。
字跡淩亂,力透紙背,甚至還有乾涸後斑駁泛黃的淚痕。
她曾無數次懦弱地想過去死,可為了嗷嗷待哺的蔣蹊,生生忍住了。
苟延殘喘那幾年,她每天都在想,來個人救救她。
可每次,隻是將她推入更深的深淵,讓她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蔣妤歎了口氣,將日記本放回原位。
好在,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