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周家老宅建在山上,暖黃的燈光映照著這座略顯古樸的建築,裡麵的一應家具擺設也都是複古風,許笙甚至看到不少貨真價實的古董,無聲訴說著這個家族曾經的輝煌。
江衍沒喝多少酒,清醒得很。看許笙眼神迷蒙地打量著客廳,知道他被灌得厲害,正要讓他喝了醒酒湯去休息,就聽一道開門聲響起,緊接著“噔噔噔”,有人踩著高跟鞋從二樓的房間裡走出來,繼而在欄杆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著客廳裡的人。
許笙抬頭一看,是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
女人五官很美,微卷的黑發隨意披散著,有幾縷垂在胸前,透出一股漫不經心的妖嬈。然她的眼神是冷的,俯視著看人時,麵無表情,就更顯得冷漠。
喝醉了的許笙沒有認出這個女人。
江衍也抬頭看過去,皺了皺眉:“怎麼不換拖鞋?”
女人沒說話,素白的手指鮮紅的指甲,她撫著扶手,慢慢走下來。
一步一步,搖曳生姿。
“噔,噔,噔,噔。”
高跟鞋走在樓梯上的聲音聽起來刺耳極了,江衍不由再皺了皺眉:“下回地板再壞,修葺的錢從你零花錢裡扣。”
女人還是沒說話,隻輕輕哼了一聲。
等她終於下來,先靠近江衍,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沒嗅出太濃鬱的酒味,接著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問正在喝醒酒湯的許笙:“你是誰?”
許笙咽下嘴裡的湯,說:“您好,我是……”
“他是誰?”不等他說完,女人徑直問向江衍,眼神迫人,語氣也逼得極緊,“他是你私生子?”
許笙:“……”
周爺今年三十五,他今年二十四。
試問十一歲時的周爺要怎麼才能生出他這麼大的私生子?
看江衍不回話,全然無視自己,女人沉默一瞬,變得咬牙切齒,隨即猛地一揮手,打落了許笙手裡的湯碗。
“啪!”
湯碗破碎,瓷片並著湯水濺得滿地都是。
這驚變令得許笙一懵,酒也醒了一半。
周圍的傭人更是沉默著低下頭,仿佛他們不存在一樣。
摔了一個碗,女人並不滿意。她神情猙獰著掃視周圍,掃見桌上的茶具煙灰缸等物,她鬆開江衍,彎腰想繼續摔東西。
這時,江衍終於開口:“你又發什麼瘋?”他看著女人,表情很淡,不動,也不阻止,仿佛她這副模樣他早已司空見慣,“家裡難得來客人,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狗屁的客人!”女人忍無可忍一般,爆了粗口,“彆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你私生子!周舶,你彆想哄我!”
江衍沒回話,伸手扯了扯領帶。
女人又說:“周舶,你憑什麼,我姐是怎麼對你的,我姐為你付出那麼多,你憑什麼背著她有私生子……”
“夠了。”江衍不耐煩地打斷,“靜舒是你姐?靜舒明明是你嫂子。”
靜舒?
嫂子?
女人恍惚了一下。
許笙則立即想起,這女人叫周昀,是周舶的親妹妹。
靜舒姓魏,是魏崇旭的妹妹,周舶的妻子——周舶的亡妻。
終於記起女人的身份,許笙把那點還沒來得及成形的醋意吞回肚子裡後,低聲問道:“她怎麼了?”
江衍說:“沒什麼,精神錯亂。”
九年前,周舶剛到京城的時候,仇家綁架了魏靜舒和周昀,把兩人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強行注射大量毒品。最後魏靜舒死了,周昀撐著活了下來,獨自一人等到了周魏兩家的救援。
隻是被注射毒品的那一幕帶給周昀太大的心理陰影,打從把她救回來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是這麼個精神錯亂的狀態,時而認為自己還是九年前被綁架的那個小姑娘,時而認為自己是魏靜舒的妹妹,成天緊盯著周舶,生怕自己一個錯眼,周舶就拋棄自己,和彆的女人結婚。
因為這點,周舶從不帶人回家,就怕刺激到她。今天帶許笙回來,還是這九年來的第一次。
早料到周昀見到許笙會發瘋,江衍沒有半點意外,周端等人也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他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領許笙上樓,吩咐周端道:“去地下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