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著,連空氣都變得凝滯,一時間竟無人敢開口說話。
素來張狂,天不怕地不怕的北殷涼玉,這會兒也是心驚膽戰地看著自家師父與師弟,隱約覺得有什麼她不想看到的改變,將會在這個月夜裡,全麵爆發。
彼時還關係親密的師徒兩人,此刻儼然成為了仇敵。
刀子似的目光,尖銳的話語,強硬的逼問,皆是捅得心臟都要流出血來,往昔那些為人稱道的師徒情誼,全成了笑話。
“繁繁是不是被你抓走的?”
“十年前,是不是你打傷了我,把繁繁奪走了?”
“我走火入魔,你為什麼要給我吃忘塵丹?”
“你從何處得知繁繁的存在?”
“你把繁繁藏到哪裡去了?”
“……”
一連串的質問,步步緊逼,逼得胡桐神色沉凝,也逼得眾人茫然不已。
繁繁是誰?
歸元宗裡,有叫繁繁的人嗎?
——當初白景實在是將繁繁保護得極好,以致於在場竟無一人知曉繁繁是誰。
還是胡桐慢慢說道:“繁繁並不在為師手中。”
話雖這樣說,卻顯然是知道繁繁是何人了。
白景道:“你敢發誓?”
胡桐道:“……敢。”
於是當著眾人的麵,胡桐發了誓。
發過誓後,明月還是那一輪明月,夜空也還是那一片夜空,沒有任何的變化。
並沒有因為胡桐發了假誓,從而被天道降以玄雷懲處。
胡桐沒有說謊。
怎麼可能!
見白景仍質疑地看著自己,胡桐麵色不變,淡淡道:“你若不信,為師的洞府你何處沒去過,你有見到為師藏著一頭狐狸?”
白景一想,是了,胡桐的洞府,以及胡桐在宗外的一些住處,裡麵都是沒有繁繁的。
如果繁繁當真不在胡桐這裡的話,那繁繁現在在哪裡?
他這樣想著,心中越發的焦急了。
分明還想再質問胡桐一番,可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繁繁才對。
於是白景二話不說,提劍禦風,朝歸元宗後山掠去。
下方胡桐看著他迅速遠去的背影,一雙眼,寒涼如雪。
……
若胡桐真的沒有說謊,繁繁沒在他手中,而是在彆人的手裡,那麼繁繁的下場多半落不得什麼好,說不定早就死了。
但白景還是抱著一線希冀。
繁繁那麼聰明,指不定早已從那個神秘人的手中逃出,生活在後山呢?
他根本不去想,假使繁繁真的在後山,那為什麼十年過去了,都沒來前山找他。
他隻飛快到了後山,磅礴靈識朝四麵八方迅速擴散開來。
每一棵樹、每一條河流、每一個能容納靈狐生活的石縫樹洞,都仔仔細細地搜尋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靈識反饋給他的,是整個後山,都沒有繁繁的蹤跡。
甚至連繁繁的氣味都是沒有的。
白景麵色慘淡,在空中停了許久,方才一轉頭,找去了繁繁的老家。
那兩個多月的記憶雖被塵封十年,而今回歸,卻仿佛昨日剛剛發生一般鮮明。白景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找到那棵參天古木所在的位置時,還沒想好要怎麼詢問繁繁的家人,就見那棵古木早已消失無蹤,隻留一截樹樁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嘲笑著他的癡心妄想。
連老家都沒了。
白景渾身發冷地想,那繁繁會在哪裡?
他還沒仔細看看那樹樁是天災還是人為,便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有一團烏漆墨黑的東西,從不遠處的草叢裡滾了出來。
白景不經意地望去,表情瞬間凝固。
那是……
繁繁!
白景嘴唇哆嗦著,撲了過去。
“撲通。”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如十年前一般大,卻不再渾身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跋涉了很久,整隻窩在他手中,連撒嬌都沒有力氣。
白景視若珍寶地凝視著它,久久不肯眨眼。
“你回來了。”
過了許久,白景也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分明有千千萬萬句話想說,想把自己被塵封被壓抑了十年的種種心情說出口,可話到了嘴邊,全咽了下去。
無數心思百轉千回,最終也隻能如此,毫無新意、乾巴巴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回來了。
你回來找我了。
疲憊極了的江衍聞言抬頭看向他,須臾輕聲道:“嗯,我回來了。”
第一次聽到江衍口吐人言,白景的眼眶一下子便濕了。
眼淚嘩的一下流出來,怎樣都止不住。
末了,他哽咽著說:“繁繁……我帶你回家。”:,,,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