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涯本來是十分氣憤的, 這鬼為了騙祀還裝成羅小軍, 害得他們白忙活了一整天,但是這鬼說出原委之後,他就隻剩下無語了。
鬼和人一樣,千奇百怪,欺軟怕硬, 有厲鬼,也有蠢鬼, 更有怕死鬼如丁愛馬。
鬼和鬼之間還會勾心鬥角, 爾虞我詐,與人間又有什麼很大的區彆呢, 也難怪丁愛馬不願意投胎了。
“彆嚎了,你自己也不想想, 鬼拜燈的法子要是管用,那老鬼還跟你換什麼,早逼人給他供奉去了。再說了,你可憐人家白礦長又做錯了什麼?”謝靈涯教育那中年男鬼。
中年男鬼一下不敢再嚎了, 他被謝靈涯打怕了, 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錯了,我錯了, 我誠心知錯了。”
謝靈涯看他這慫樣, 心裡又考慮起來,這該如何處理呢, 他遲疑地問施長懸:“我直接削了他是不是不太好?”
這家夥畢竟沒做成惡,認錯態度良好,而且實在太……傻了,難怪十幾年吃不到飽飯。即使謝靈涯這麼凶殘,也有點猶豫起來。
中年男鬼嚇死了,趴在地上哀求:“不要,大師,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敢了!”
施長懸從事這一行比謝靈涯久多了,他告訴謝靈涯,通常他們都是直接超度了。
“哇,那不是便宜他了,他還恐嚇了我呢。”謝靈涯斤斤計較。
施長懸:“……”
謝靈涯和傳統道士可不一樣,隻要鬼魂不是冥頑不靈、害人不淺,道士們通常以超度為主,讓鬼魂洗去怨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剩下的就是神靈的事了。
謝靈涯卻比較在意眼前的事,以及自己爽不爽。
他看了那中年男鬼半天,忽然想到丁愛馬在門口給他通消息,靈光一閃說道:“這樣,明天喂你一頓飯,然後你跟我回去,夜間在我們那條街義務巡邏。我看著你真的改過自新了,下次法會就把你超度了。”
施長懸不禁側目。
中年男鬼也不知是不是沒見過這種大師,一時竟呆住了,就在謝靈涯想這個條件難道這麼難接受之時,這男鬼嗚嗚哭起來:“你明天真的給我飯吃麼……”
謝靈涯:“……”
這家夥也是餓狠了,就聽到吃飯兩個字。
謝靈涯又把他拎起來灌輸了一遍,他也是連連點頭,隻要給他飯,他乾什麼不願意啊。
謝靈涯這才心滿意足,又問過了他的信息。這鬼名叫秦立民,本是杻陽人,死於大約十九年前,因為意外橫死,成了孤魂野鬼無法投胎,徘徊世間。
既然都是秦立民作祟引出來的誤會,那的確與羅小軍沒有多大乾係,他應該是真的因為意外死亡,井下本來就潮濕,腳滑摔下落煤點。隻是礦上的人早就懷疑風水,所以事事多想多疑。
也因為意外死亡,羅小軍的鬼魂無法接受,現在還在礦下不停地向上爬,但也僅此而已了。也許嚇到人,但羅小軍是無意識的。
……
第二天,謝靈涯又去見了白礦長,他還未說話,白礦長卻道:“我昨晚夢到一個乾瘦的男人,衝我鞠躬,今早起來後,就神清氣爽。”
他之前因為撞鬼生病,一直有些不太舒服,出院後還在家休息。
白礦長見鬼時那都是一團黑影,可他說的正和秦立民對上了,謝靈涯驚訝片刻便點頭,看來是秦立民去道歉了,於是和他把事情原委從頭到尾講清楚。
白礦長聽得嘴巴都張大了一些,他之前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即便親自見了一次鬼,但也沒料到裡頭還有這麼多花俏,連騙鬼都出來了。
“所以,我的建議是,大樓就不用動了,三天三夜的道場也不必做,辦個三小時的超度法會就行了,送羅小軍離開,還有柳河礦其他孤魂野鬼。”謝靈涯說罷後,又補了一句,“當然,酬勞就重新算吧,不需要那麼多的。”
在杻陽市區,普通的超度法會大約幾千塊,這是不算法師名氣了,各個級彆的另算。換成在礦區,會給得多一些,但也就幾萬塊吧。
之前翼水礦業承諾的是給十五萬,現在謝靈涯主動減價,白礦長都有點驚訝。
白礦長隻思考了一下,就說道:“我付給謝老師十萬,請你做次超度,順便賣樣法器給我鎮一鎮那新大樓。”
過了兩三秒,謝靈涯才反應過來,然後迅速點頭:“好的,白礦長放心,我有一對石獅子,正適合放在門前。”
兩人相視,眼神中流露出默契的笑意。
沒錯,這大樓根本沒有風水問題,抱陽觀也根本沒什麼石獅子。謝靈涯“賣”這個法器,其實隻是幫白礦長安定一下柳河礦人的心。
現在流言紛紛,大家都覺得是大樓影響了風水導致後麵那些事,單純辦超度法會是沒用的,這解釋也解釋不清,都是神神鬼鬼的事情。索性,就做場戲給大家看,以後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
謝靈涯在柳河礦辦了場簡單的施食法事,他雖然是第一次做,但是他背這些東西向來很快 。羅小軍的鬼魂被他招來,讓露水開啟了神智,他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傷心大哭。
還有那倒黴的秦立民,也迫不及待地擦洗身體,然後抱著謝靈涯給的食物狂吃起來。
他還有空推了一下羅小軍,“哥們兒你還不吃!我們謝老師喂你吃的呢!”
——謝靈涯給他吃了飯後,在他心目中基本就是個爸爸了。
羅小軍揉了揉眼睛,這才抓著食物啃起來,化悲憤為食欲。
一旁圍觀的白礦長則對劉秘書說:“你有沒有覺得變冷了?”
劉秘書一下嚇了一背的冷汗,“我我我不知道……”
白礦長見了次鬼,火氣有點弱,所以感應到了什麼,看劉秘書這樣,他也沒說什麼。
本來被鬼嚇了後白礦長心裡是很不安的,但是經過謝靈涯那麼一講解,他又不是很怕了,原來鬼也那麼慘的啊,與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辦一場法事,把柳河礦的可憐鬼們都超度了,也好。
吃完食物後謝靈涯給羅小軍念經,消除罪孽,完事後趁此機會更是問道:“你現在什麼感覺?”
劉秘書看謝靈涯衝著一個地方問話,腿都在發抖了,站得離白礦長更近。
羅小軍則沉默半晌,黯然道:“我有些舍不得……唉。”
他雖然麵帶安詳,但心中還有感受,還不等謝靈涯再問更多,羅小軍就隨著一陣風離開了。
白礦長和劉秘書感覺一陣風刮過,聽到謝靈涯說已經送走後,都鬆了口氣。不過劉秘書是害怕後放鬆,白礦長卻是安心,感慨。
法事已辦完,施長懸因為要上課,提前回去了。謝靈涯則聯係了之前定做靈官像的廠家,買了一對石獅子,他們那裡不止做銅像的。
石獅子搬來放在柳河礦新大樓的門口,引來許多員工圍觀,其實之前有“法師”到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據說,這還是從杻陽市區請來的法師。
這不,才兩天而已,白礦長病也好了,聽下井的人說,也沒再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現在又擺上了石獅子,應該是鎮風水用的,看來以後不會出事了。
謝靈涯幫白礦長做完了這場戲,領了十萬酬金歡天喜地回去。
有錢啦,有錢啦,可以給其他神像也換裝備啦!.
謝靈涯把秦立民弄到市區去了,叫他晚上沒事在步行街這一帶晃悠,看看會不會又有什麼撿包、偷搶之類的事情。
謝靈涯甚至介紹他和丁愛馬認識了一下,也有那麼點讓他們倆互相監督的意思。
結果丁愛馬和秦立民一見,居然有些惺惺相惜。謝靈涯一想也是,他們都是難得一見的奇葩鬼,雖然表現在不同方麵。
至於剛剛拿到手的十萬塊錢,謝靈涯基本沒留下什麼,強行分給施長懸三成,剩下的大部分用來把觀內其他神像全都也換成銅像,餘下把宮觀稍事修繕。
不過,現在抱陽觀每天人來人往,雖是參觀的居多,基數大了上香的也積少成多。
賣雜符賺了一筆錢,驅蚊符已經沒在賣了,其他符的銷量熱度過去也降下來,但仍是持續在賣的。尤其是護身符反而因為中元法會加持,銷量還增高了。
還有其他功德錢之類的,七七八八加起來一算,再刨去所有生活、工作開支,上個月竟有三萬多塊錢純利潤,所以謝靈涯並沒有太不舍柳河礦給的酬金。
這三萬多也給了謝靈涯一些信心,雖然距離塑金身、蓋大宮觀之類的目標還很遙遠,但至少道觀活起來了,也有底氣繼續招道士了,一個道士確實還是太寒酸了。
謝靈涯把張道霆的底薪,也就是單費漲到了一千五。又在網上貼了招聘啟事,希望有道士能看中他們道觀的發展潛力,前來就職。
……
三清的銅像是最先造好的,舉行了一個小型的開光儀式,隻有內部信徒參加,這回主持儀式的就是張道霆了,謝靈涯讓他練習練習。
也正因為這個儀式,施長懸把他老師、同學一起帶來了。他們宗教學這個專業就是這樣,除了理論之外,也要各地見識各個宗教,包括觀察一些儀式。
本地的寺廟道觀當然最好觀察了,雖說開光儀式施長懸見得多了,自己也不是沒主持過,但作為一個學生還是要來的。
來之前施長懸和謝靈涯打了招呼,他導師也通過電話說了幾句,謝靈涯同意了。
宗教學這個專業確實冷門,施長懸的導師也就帶了兩個學生而已,除了施長懸還有一個外省的男生,據說研究生是跨專業考的。
施長懸的導師和謝靈涯是本家,叫謝凡,來了後直說雖然在杻陽教書,但還沒來過抱陽觀呢。
謝靈涯心想那可不麼,住附近的居民都沒來的,以前抱陽觀實在是太沒名氣了。
謝凡帶著兩個學生圍觀完開光儀式後就回去了,原地給他們布置了作業後解散,施長懸當然是留在這兒,他那個同學一看,說道:“你在這兒耍啊,我也再坐會兒吧,等下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