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窗口處飄進來一名男子,穿著一身古代製式的衣服,進來後張望了兩眼,看到謝靈涯,就飄了過來。
謝靈涯又看了看他身後,失望地說:“就你一個啊?”
謝靈涯對著一個空地說話,本來是挺恐怖的事情,但他說“就你一個”,大家就無語了。
什麼情況,趙大師麾下還有百萬陰兵,剛才自稱也調了十萬過來,你就請一個會不會太簡陋了?
謝靈涯也是第一次征召陰兵,沒想到竟難得地遇上了挫折。
那鬼臉上也露出一抹尷尬,隨即對謝靈涯一拱手,“小人張三,乃是杻陽城隍廟一名力士,聽令特來恭候謝老師調遣。”
謝靈涯一時樂了,“你還知道大家叫我謝老師。”
張三:“……”
施長懸聽到那鬼自報身份時,目中就流露出驚訝,這時咳嗽一聲。
謝靈涯回過神來,一想重點好像是有些錯了,又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來是城隍廟的力士。”那一個鬼也足足夠用了。
朱女士忍不住道:“城隍廟的?施道長,這是把陰間的公務員請來了嗎?”
媽的,她心想,很OK,把大哥比下去了,太有排麵了!
小量愣愣回頭看他師父,趙大師則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小子年紀不大,江湖倒老,吹得一套一套的,還城隍廟的力士。
前麵說過,這兵馬有自己養的,有現借的,現借的裡頭呢,又要分借周圍的孤魂野鬼前來聽命,或是借陰廟中的兵馬。
城隍屬於陰間的地方官,屬於地方守護神,對應陽間的都府州縣,也就是今時今日的縣長、市長等職。和人間一樣,一層一級往上,分管一縣一省的都是各個品級的城隍。
城隍通常是當地去世的英靈擔當,他們手裡還有些“公務員”名額,也就是所謂的神夫力士,可以從孤魂野鬼中擇優錄取。這些鬼有了差事,就不再流離失所,也算是城隍爺的好心。
但是借陰廟兵馬,比起借孤魂野鬼難度就大上很多了。一則是在城隍那裡要有麵子,二則自身能力要夠,這些鬼能入職,可是從眾多野鬼中百裡挑一、萬裡挑一的。
而用趙大師的話來說,就是法師的戲也得比借一般兵馬要足!
看看這年輕人,戲就很不錯,仿佛他眼前真的站了個鬼似的。
謝靈涯對張三道:“事情是這樣的,這宅子的主人朱鼎峰老爺子,遭人陷害,譴陰魂糾纏於他,我受主家所托,驅逐陰魂。”
張三立刻了然地道:“此事就包在小人身上了,我即刻將這些陰魂鎖了,帶去關押幾日,留一個給謝老師審問。”
謝靈涯一樂,不愧是當過差的,真會辦事啊,“行。”
嗯,這段差了點,這段差了點,和陰廟兵馬交流,怎麼能說大白話呢,要文言一點,主家才會相信啊。
趙大師雖然還沒破解溫度怎麼降低的,但總算找到一個破綻,在心中感慨,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人。
這時,張三飄往房間,竟是帶起了一陣陰風。他作為一個城隍廟的正式員工,力量比起那些孤魂野鬼不知道大上多少。
這陰風一刮,眾人又齊齊一個激靈,寒毛倒豎。
這比單純溫度下降要可怕多了,因為這層窗子並沒有打開啊,哪來的風?
趙大師都臉色一白,呆愣在當場。
……
謝靈涯走到房間門口去看,朱女士等人也趕緊跟上,本來想踏進房間,卻看謝靈涯不進去,朱先生想到這人之前好像也沒進去,就問了一句,因為剛才的事情語氣還好了很多,“那個,老師你怎麼不進去啊?”
謝靈涯:“不了,裡麵太擠。”
眾人頓時一陣惡寒。
謝靈涯看到張三手裡拿著一個令牌,輕而易舉地就把鬼魂一個個撥開鎖起來。這個估計是從城隍爺處得來的,應該也是城隍廟公務員的好處之一。
張三把鬼魂悉數鎖起來,隻留下一個,押到謝靈涯麵前,然後又抱拳行禮:“幸不辱命。”
“多謝力士。”謝靈涯又回到壇前,燒了些提前準備好的元寶冥幣酬謝張三。
張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這怎麼好意思呢,我是聽令行事,哪好再拿謝老師的錢。”
施長懸則第二次有些驚訝,頭次征召就借來陰廟力士還好說,謝靈涯天賦如此,他都要習慣了,但他從未聽說神夫力士還有推拒好處的。
大型法會上請神夫力士前來,比如中元節幫忙管理鬼群,都要燒紙備酒酬謝,是理所當然,什麼時候人家和你客氣過了。
謝靈涯哪知道那麼多,一把把地燒,把準備好的全燒了:“請你幫忙,這是理所當然的,不拿我才是要不好意思了。”
他心想,反正也便宜,三千個元寶也才二三十塊,這裡攏共不要一百塊錢……
張三於是羞澀地收下了冥幣,又道:“那便卻之不恭了,不耽誤謝老師辦事,對了,老爺讓我代他和您問個好。”
謝靈涯笑著笑著愣住了,“老爺?誰啊?”
張三:“……老爺啊,城隍老爺。”
謝靈涯瞪大眼睛,“他老人家跟我問好做什麼?”
張三也一頭霧水,不是,問他,他還想知道呢,他以為謝老師和城隍爺有交情,所以才畢恭畢敬,心中還想這位挺客氣的。誰知道臨了,問他老爺是誰。
“這……我也不清楚,隻是依令行事。”張三小心答道。他一個小小力士,老爺怎麼會和他說那麼多。
咦,難道是祖師爺知道我要借兵馬,特意給我打了招呼?大家都是神,說不定祖師爺和城隍爺有交情,讓他照顧家裡小輩呢,畢竟我應該是祖師爺最優秀的後輩。
謝靈涯滿腹懷疑,勉強想到一個解釋,但也隻能暫時按下這問題,“那您先回吧。”
謝靈涯送走張三,這回一陣更大的風在屋內刮起,張三拖著一長串的鬼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房間內便傳來聲響,過了幾秒,朱老爺子竟是穿著拖鞋,自個兒走出來了!
“爸爸!”朱女士和朱先生齊齊驚叫,迎上去想要扶朱老爺子,朱老爺子卻揮手說自己可以,他們真是徹底服氣了。
趙大師坐在一旁,四肢發麻,瞪著眼睛,竟是一個字說不出來。
他的徒弟小量更是一臉懵逼,仍然沉浸在難以置信之中。
……
趙大師就是再不要臉,也不能甚至不敢起來說朱老爺子醒來,有他的功勞了,他哪敢和謝靈涯去搶了,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走。
趙大師勉強保持鎮定地道:“恭喜老爺子,既然您醒來了,我就放心離開了,明天還有事。”
朱老爺子剛醒,什麼也不知道,連剛才短暫醒過也不記得了,還茫然地說:“多謝,那就不送了。”
朱先生則黑了黑臉,隻咬牙切齒說了倆字:“不送。”
錢是彆想拿了,趙大師灰溜溜地收拾東西往外走,小量還傻傻站在那兒,他小聲喊了一句:“還愣在那裡乾什麼?”
小量當然沒法留下來,理智上他已經知道趙大師沒本事了,但心情仍是一時無法接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往外走,出門前還下意識可憐兮兮地看了謝靈涯一眼。
謝靈涯沒有注意到,他把張三特意剩下那鬼提起來了,逼問他做法的人在何處。
這些鬼是要先到壇前集合聽調令的,所以他肯定知道法壇設在哪裡,此時忙不迭道:“我說,我說,彆打我。”
朱老爺子在兒女的解釋下,知道謝靈涯才是救他的人,這時也氣急敗壞地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害我。”
他連日來一天比一天精神要差,身上像被巨石壓著一樣,直到剛才,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鎖鏈的聲音,然後便猛然驚醒了。
在那鬼魂的帶領下,他們追蹤到了不遠處一個公寓,朱先生直接暴力地讓人把門給開了。
公寓不大,進去後就能看見法案、香燭等法事物品,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中年男子,嘴角有血,動彈不得,眼睜睜看他們進來。這顯然是因為陰兵全都被鎖走,遭到法術反噬了。
朱女士衝上去就抓他臉:“誰讓你害我爸爸的——”
謝靈涯知道這多半就是做法的人了,那人又沒法動,一下被朱女士抓的臉都花了,嚎叫道:“我隻是拿錢辦事啊,你彆抓了我告訴你!”
朱女士一逼問之下,那人說了個名字,她和朱先生對視一眼,都一臉駭然,頭一次沒有吵架,而是默契地警告:“你最好不是說謊。”
中年男子捂著臉,“我沒有,他每隔段時間都要聯係我問情況的,你們可以等等。”
謝靈涯聽了,知道幕後主使的人多半朱女士認識,說不定還關係匪淺。朱老爺子那麼有錢,身邊有些彆有用心的人也不意外。朱女士兄妹諱莫如深,他也不會探聽彆人家事,隻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
這時施長懸卻忽然拿著一物過來,冷然道:“這是從拿得來的?”
謝靈涯一看,施長懸手裡拿的是幾張符,好像從旁邊的法案上拿的,他仔細一看,符籙上有些紅色的方印圖章,形狀極為眼熟。
隻是片刻,謝靈涯就想起來了,這不是陽平治都功印的印章麼?
謝靈涯一下生龍活虎了,從朱女士手裡搶過那人的領子,惡狠狠問道:“誰!誰給你的!人現在在哪?”
他和施長懸都不認為是這人拿了都功印,能偷走都功印的人能這麼挫,就請那麼一點孤魂野鬼,還這麼容易被他們抓住?
但這人和都功印有聯係是肯定的,現在他在謝靈涯眼裡,頭頂就像標著一百萬。
中年男子戰戰兢兢道:“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給我的啊,我也不知道在哪,我們就上周在薄山見過一麵,他看我在畫招鬼符,就說幫我印一下。”
他竟是不知道這符上印的是陽平治都功印,看來是個民間法師,否則不會知道道協內都翻天了。謝靈涯鬆開他的領子。
薄山,這人還在鵲山省內!
不過上周,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了……舉報拿一百萬肯定不能是過期消息啊。謝靈涯有點失望,又想也許薄山能查到一些線索呢。
施長懸則問道:“拿印的人長什麼樣?”
中年男子回憶了一下:“三四十歲的樣子,沒胡子,老帶著帽子看不清眼睛……對了,他帽子上有個和你衣服上一樣的柳靈童。”
謝靈涯和施長懸同時想到,他們從湘陰回來時,曾在高鐵站偶遇一個戴著帽子的人,身上有隻柳靈童。這世上養柳靈童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會不會那麼巧,他們見到的是同一個人?
而且,謝靈涯記得那天他隨意看了一眼,那人上的車就是開往省城的。之後不久,省博物館的都功印就失竊了。
兩人正陷入沉思之際,商陸神卻是勃然大怒:“哪裡一樣了?哪裡一樣了!一個柳木一個商陸,而且它哪有我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