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全回去之後將這事細細跟聖上說了, 聽到賈赦礙於母子之名,無法控告賈母之時,平康帝忍不住皺眉罵道:“沒用的東西!”
連討個公道的勇氣都沒有,怪不得自家娘子被人害了都不敢說話了。
夏德全苦笑一下, 倒是有些明白, 賈赦膝下還有兩個兒子呢,眼下與宗族反目成仇,生父糊塗, 養母不慈, 賈赦不保重一下自己,將來他那兩個兒子指望著誰呢,是以夏德全倒是明白賈赦的顧忌,亦是暗暗佩服著賈赦。
這世上因為衝動行事之人很多, 但懂得退一步,忍下一時之氣之人, 才是真正厲害的人。
忍字頭上一把刀,誰忍過誰明白。
平康帝敲了敲桌子, 沉吟道:“讓應天府尹好生審審史鼒。”
他眼眸微冷, 淡淡道:“史家跟太子近來走的有些近了。”
夏德全頓時明白了, 彆看聖上與太子之間好似父慈子孝,不過隨著太子年紀越大,在朝中也開始有了些威望,這父子之間便開始有一些不和了。
太子近來也不知怎麼了,這陣子連連召史家老候爺進宮, 想來聖上是為此而不高興了,這才想借著這事,給史家一個教訓。
夏德全恭敬道:“是,老奴明白。”
“嗯。”平康帝微微點頭,又忍不住八卦道:“你說賈赦生母究竟是何人?朕可不記得賈代善這老小子在史氏之前曾娶過他人?”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嫡庶分明,賈赦如果不是嫡出,賈代善斷是不會讓他占了嫡長子之名,不過這賈赦生母究竟是誰?竟然連他都不知道?
莫非是在東北娶的?可也不該全然不透口風啊?
平康帝眼眸微眯,冷哼一聲,“這老小子隱暪的可真好。”
當年史氏未婚先孕之事,他也是知道的,賈代善為了這事還曾經特特跟他求過,要不是見賈代善說的可憐,他也不會抬抬手,特許賈史氏跟著他去了東北。
要知道,這家眷留京已經是定律了,要不是他當時抬了手,賈史氏一在京中產子,這未婚先孕之事那的暪的住人,沒想到他竟然被賈代善給利用了一把。
想到此處,平康帝難掩不悅之色,“好個賈代善!”
竟然連他都利用了。
夏德全連忙垂下頭不語。
“去!”平康帝揮揮手道:“去查查賈赦生母為何人。”
他倒真想知道,賈赦的生母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賈代善這般死死的暪著他這麼多年。
“是!”夏德全爽快應下。不隻是聖上好奇,就連他都好奇的很,賈赦生母究竟是什麼人,竟讓賈代善都敢欺君了!
夏德全疑惑道:“想當年賈代善還特意為了賈史氏肚子裡的孩子求過,眼下看來,賈政才是當時賈史氏肚子裡的孩子,隻不過兩個孩子年齡相近,又是在東北養到二、三歲後才回來,而且賈赦又是嫡長子,是以咱們以為賈史氏在東北連生兩胎,倒是沒往那處疑心了。”
不隻是聖上好奇,就連他自個都好奇的很,在知道賈赦非史氏親子之後,夏德全略略把前因後果想過一次,就想出當年賈家是怎麼隱暪過去的方法了。不過這也是因著賈赦、賈政年齡相近,方能暪的過去,想來賈赦至多比賈政大上半歲到一歲之間。
夏德全眉心一跳,半歲……他記得賈代善成親前一年正好辦了一件大事,賈赦生母不會是……
不隻他記起來了,就連平康帝也記起來了,他微微皺眉,“朕記得賈代善成親前一年,正好是護送海靖遠嫁到俄羅斯的那一年。”
賈代善年輕時風流的很,搞出什麼私子生不稀奇,不過犯不著給私生子一個嫡長子的名份吧?
況且他記得賈代善那時正送著海靖公主遠嫁俄羅斯,從京城到莫斯科,少說也要走上大半年,這大半年的時間內,賈代善是怎麼搞出一個私生子的?莫非……
平康帝眉心直跳,想到海靖的性子,一瞬間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隻聽夏德全恭敬道:“是的,不過賈赦的容貌瞧不出半點俄羅斯人的影子,想來不是什麼俄羅斯貴女所生。”
這宮裡也有幾個俄羅斯的小主,生的當真是花容月貌,豔麗的很,不過這些俄羅斯的小主都有一頭燦爛的金發,高鼻雪膚眼睛顏色也大異於大晉人,而賈赦的容貌上瞧不出半點俄羅斯人的影子,想來不是俄羅斯貴女所生。
平康帝與夏德全對望一眼,一瞬間兩人交換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平康帝頭痛的撫額,“去!讓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賈赦的生母給朕查個清楚明白。”
最好不要是,如果是的話,賈代善那混蛋就死!定!了!
且不說朝中暗湧,保齡候府內也因著這事著實不平靜,不說以淚洗麵的史老夫人,就連史老候爺也在短短幾天之內足足老了十來歲。
史老夫人早哭紅了雙眼,氣的不住捶打史老候爺,“你給你姐姐辦事,何必扯上我兒?現在可好,你叫鼒兒以後該怎麼辦?”
這高門大族之中,除了像賈赦那般蠢的之外,那個人的手上是乾淨的,史鼒要毒害表侄也算不得什麼,可千不該,萬不該,便是不該讓這事鬨到見官的地步。
這也罷了,更蠢的是鼒兒竟然會被幾杯馬尿給醉的什麼事兒都招了,這高門大族之中不怕狠人,就怕的就是像鼒兒這般口風不嚴之人,鼒兒以後這輩子可說是毀了。
遠的不說,就在剛才,原本給鼒兒說好的人家都來退親了,話裡話外都是覺得史鼒八成是個傻的,氣的史老夫人險些當場氣暈過去。
想到她好好的一個兒子被害成這樣,史老夫人當真恨死了找事的賈史氏了。
“我不管!”史老夫人泣道:“你快讓人把鼒兒給弄出來,他自幼嬌生慣養,那受得了牢裡的苦。”
史老候爺一抹臉,“婦人之見,現在這情況,你叫鼒兒怎麼出來?”
當他不想把史鼒給弄出來嗎?可現在全京城的眼睛都看著這個案子呢,他要是略有些動作,這滅頂之災就等著他們呢。
還有太子……
想著太子三不五時把他召進毓慶宮逼問秘藥一事,史老候爺心下微沉,知道史家這關怕是難過了。
史鼒被捉,扯出他對瑚璉兩個哥兒用藥一事,更是證明了史家手裡確實有著前朝秘藥。太子日日逼催,話裡話外都帶到仍在應天府大牢的鼒兒,他要是不交出秘藥的話,鼒兒怕是出不來了。
“賈瑚又沒有事,怎麼出不來呢。”史老夫人怒道:“還有你那姐姐,鼒兒出事那麼久了,也不見她來問過一聲,或是幫著把鼒兒弄出來,你瞧你儘心儘力幫著人家,結果得了些什麼?”
想起賈母多日來不聞不問一事,史老候爺也有些不悅,他為了這個姐姐都被天打雷劈了,好些不論親近還是不親近的人家都多少有派人來關心一番,唯有他那好姐姐不聞不問,當真讓人心寒。
史老候爺心下明白,這史家手裡有秘藥之事怕是暪不過去了,眼下大夥的眼睛隻注意到他那好姐姐弑孫之事,但早晚會注意到史家秘藥,更彆提賈赦這廝不隻是把鼒兒交了出去,還把鼒兒手裡的秘藥也交了出去,那怕那些是前朝秘藥,但要是落到了太醫手裡……
史老候爺心下微沉,知道保齡候府這一關怕是難過了,他最後猙獰道:“罷了!”
就跟著太子賭一把吧!
贏了,彆說賈赦那個小崽子,就連賈代善他都可以踩在腳底下。
彆看賈母似乎對史鼒的官司不聞不問,莫說拿帖子幫忙逼催應天府尹放人了,甚至也沒去史家關心一下自家兄弟。
但懂行的人都明白,賈府這時正亂著呢。
最明顯的,賈府已經閉門謝客好一段時間了。
彆看閉門謝客好似件小事啊,一般而言,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斷是不可能閉門謝客的。
畢竟這來訪的客人越多,越可以見出當家人在朝堂上的地位,雖說賈母私下總喜歡跟人抱怨說光是這些來訪客人的茶水點心,每日都得花上好幾兩銀子,但大夥都知道她其實是在炫耀。
畢竟來訪的客人,無論求不求事,無論這事情成與不成,總不可能空手來吧,少說得帶些禮物才好上門拜訪,光是這些禮物,便值得上榮國府裡大半年的收益,要不光靠一個國公爺的俸祿銀子並著炭敬和冰敬,榮國府那能有著眼下這份風光?
是以一般人家絕計不會無故閉門謝客,更彆提榮國府還拉了好些被毒啞了的下人出來發賣,不過才短短幾天,榮國府少說就發賣了五、六戶下人,喜的人牙子都悄悄到榮國府後門外等著,就等著撿便宜了。
雖說是被毒啞的下人,不過榮國府會調/教人,丫環都生的水靈,就連家丁也都有一把子力氣,可是黑煤場裡最喜歡的對象。
無論外人怎麼看著熱鬨,但在賈母下狠手發賣一批多嘴多舌的下人之後,這榮國府裡倒是安靜了下來,沒有下人敢再嚼舌根,該怎樣就怎麼樣,似是全然不知道賈赦告史鼒毒害其子的案子一般。
不過這都是表麵的平靜,事實上,自從史老候爺被天打雷劈之後,賈母的小日子便開始難捱了。
好在賈代善在前一天去了京郊大營,沒正好撞上這事,不然她還真不敢想像,要是賈代善知道了,府裡還會鬨成什麼樣?
彆看她麵上平靜,其賈母心裡也是著急的很,想找賈代善好生解釋,隻要穩住了賈代善,請了賈代善出馬,料想應天府尹也不敢真辦了這案子,這事就算穩了。
偏生她平時手伸的再長,總有一些地方是她伸不了手的,這京郊軍營便是其一,賈母弄不清賈代善是知道這事?還是不知道這事?隻能惴惴不安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