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她似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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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珠藏彆彆扭扭地坐在繼德堂裡,她的繡架就放在玄玉韞的書桌旁,彼此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對方在做什麼。

前世,玄玉韞非常不喜她刺繡,誰能料到,今生她還有在繼德堂刺繡的一天呢。

謝珠藏枯坐在繡架前,手上捏著針,腦子裡一片空白。

玄玉韞也沒有落筆,他眼角餘光看著坐立難安的謝珠藏,心裡也有些懊惱。

一聲“對不起”說不出口,可他這麼做,好像更讓謝珠藏為難。玄玉韞皺著眉頭,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放下筆,打算放謝珠藏走。可他放筆的一瞬,卻見謝珠藏也落了針。

玄玉韞一愣,就見謝珠藏全神貫注,麻利地穿針引線、運針如飛。玄玉韞連忙拿起筆,靜悄悄地看了會兒,紛繁雜亂的心思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筆尖的墨滴下來,毀了桌上的這張紙。玄玉韞小心地將這張紙疊起來,不讓折紙的聲音打擾到謝珠藏,然後他把廢紙彎腰放進一旁的紙簍裡,鋪開新紙,沉穩地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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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珠藏養嗓子的期間,玄玉韞簡直如有神助,他不僅抄完了大字,還查漏補缺,將之前的策論又進行的補充與修正。玄玉韞把抄好的大字交給玄漢帝時,還附上了新的策論。

玄漢帝翻了翻玄玉韞抄的大字,打開策論看了眼,又隨手放在桌上。玄漢帝倚著椅背,居高臨下地看著玄玉韞:“阿藏可能開口說話了?”

“她已經快養好了。”玄玉韞低聲回道。

“那就好。”玄漢帝把折子交給一旁的太監高望,讓高望遞給玄玉韞:“既然養好了,那就能準了謝家這份折子。謝家想把阿藏的堂姐送進宮來看她。”

“謹聽父皇之命。”玄玉韞知道謝家聽說這件事,對謝珠藏肯定不放心,送女眷過來看她也正常。

玄漢帝見玄玉韞半點沒有察覺謝家的深意,無奈地搖了搖頭,揮了揮手:“你去吧。”他頓了頓,又道:“這件事,你去跟阿藏說。”

玄玉韞應下,恭敬地行禮離開。

等玄玉韞走了,玄漢帝重

新拿起他的策論。玄漢帝逐字逐句地讀完,慨然一笑,對身邊的高望道:“我兒有成!”

玄漢帝說完,猶覺不夠,伸手拿過朱筆。但他的朱筆隻在玄玉韞的策論上落下一點,玄漢帝筆尖一頓,又倏地挪開朱筆,轉而在一旁的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善”字。

然後,玄漢帝把策論遞給高望:“送去文華殿,不要提及朕的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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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韞對玄漢帝瞧不上他的策論已經習以為常。但這一次,他竟意外的沒有那麼難受。

玄玉韞先回了東殿,問槐嬤嬤:“孤讓你準備的繡線和布料,你準備好了嗎?”

槐嬤嬤現在看到玄玉韞都有點頭疼:“殿下,給您備好了。月白色的料子上綴五彩鳳紋,品紅色的料子上綴祥雲銀紋——保管是清麗而不失華貴,明豔而不失雅致。”

槐嬤嬤光是把這句話說完,都覺得自己又老了十歲。

玄玉韞很高興,大手一揮:“鬆煙、入墨,接好嬤嬤的東西,我們去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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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殿裡傳來隱約的笑聲,玄玉韞遠遠地聽到這聲響,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阿梨將玄玉韞和鬆煙、入墨迎進門,她臉上的笑還沒散:“婢子在給姑娘念笑話呢!”

玄玉韞聽到“笑話”二字,臉上窘迫的神色一閃而過。他自然知道這些笑話出自《笑林廣記》,故而渾身都不自在。

可謝珠藏的笑意卻燦爛得藏也藏不住,玄玉韞看到她的笑,也不由得鬆快下來。

謝珠藏在繼德堂做好了荷包,也不再糾結於玄玉韞沒有正式跟她道歉這件事了,她笑著朝玄玉韞揮了揮手中的紙:“韞哥哥!你想,聽、聽、聽笑話嘛?”

玄玉韞輕咳了一聲,淡淡地道:“隨你。”

謝珠藏便樂嗬嗬地給他講:“從、從前,有個人,用、用、用特彆淡的酒,宴請客人。客人嘗、嘗了之後,極力稱、稱讚主人很、很會烹調。主人奇、奇怪了,我菜還沒、沒上桌呢,怎麼就、就誇我了呢?結果,客人說,不必論、論其他,就這一道酒煮、煮白開水,就妙極了!

阿梨笑得打跌。

玄玉韞茫然地看著阿梨。

阿梨笑聲漸啞,乖覺地低著頭站在謝珠藏身邊,不笑了。

珠藏瞪大了眼睛:“不好笑嗎!?”

謝珠藏不服氣:“那我換一個。”

“從前,有兩個兒子一起吃、吃飯,但是沒有菜。他們就、就問父親,用什麼下飯呀?父親就、就說:‘古人望梅止渴,你們就、就看牆、牆壁上掛、掛著的醃魚乾,看一眼,吃一口,就、就下飯了。’兩個兒子照做。忽然,小兒子叫道:‘哥哥多看、看了一眼!’”

謝珠藏還沒說完,自個兒先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她說起笑話來,語速正常,還沒有以前那麼磕巴。阿梨雙手緊緊地捂著嘴巴,繃不住也哈哈大笑:“他父親就罵:‘嘿!鹹死他!’”

主仆二人笑作一團。

玄玉韞沉默了半晌,試探地道:“哈哈哈?”

謝珠藏一噎,她收了笑,手中握著茶盞,怒目圓瞪:“哪裡不、不好笑了!”

玄玉韞心說,哪裡都不好笑啊。

但他自知不能這麼說話,立刻正襟危坐道:“阿藏,孤有一個更令人高興的消息——謝家遞了帖子來,讓你堂姐來看你,父皇已經準了。”

“啪!”

謝珠藏手上的茶盞脫手,掉在地上碎成了三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