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智斷案(1 / 2)

人群一片嘩然,他們都忙著看熱鬨,也不知道誰悄悄去報了官。一聽說官老爺來了,立刻左顧右盼,看看有誰穿著官服。

那中年男子篤定地站著,笑著迎上來,見是個十五六歲大的少年,他笑容更大了,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傲氣:“哪家的官老爺是這樣年輕的後生?可彆是偷了父親的官印,跑出來作威作福的吧?”

眾人一聽,議論紛紛,也有膽大的嚷嚷道:“快點換個正經的官老爺來!一個毛頭小子頂啥子事哩!”

“連官服都沒穿哩,是真的官老爺嗎?”

那中年男子一聽來了底氣,下巴微微揚高:“我見識不多,卻也是與幾位官老爺有過交情的……”

鬆煙不等他把話說完,直接把玄玉韞的私印懟到他的臉上。與其同時,太子衛率分兩端列隊,亮出了腰間彆著的刀。

眾人嚇了一跳,噤聲不語。

“官老爺!”中年男子一震,一個趔趄,手一抖,翻手就想把醬菜碟子倒了。

鬆煙反手攥緊了他的手腕,笑著露出了燦白的牙:“這位苦主,您要是想討要個說法,可不能把證據毀了。不然,要是冤枉了好人,可就不美了。”

中年男子嘗試著抽手,卻發現自己壓根就動不了,隻能賠著笑,眼睜睜地看著一旁的衛率緊接過了他手中的醬菜碟子。

“搬桌子來。”玄玉韞看也不看這中年男子一眼,隻悠悠地吩咐。

郭大娘兩眼放光,從地上一溜煙爬起來,一抹鼻涕一抹淚,衝進鋪子裡就搬了張桌子來,還拿布細細地擦了。

“諸位。”玄玉韞麵對黑壓壓的人群,乾脆利落地道:“這顆……”

玄玉韞看著碗裡這顆黑灰色的東西,語氣稍滯,有點嫌惡地抿了抿唇,才繼續道:“這汙物,落入醬菜碟子裡,表麵必然會沾上醬汁。”

眾人還沉浸在太子衛率突然拔刀的驚駭之中,下意識地齊聲應是。

“但是,這並無法決定它究竟是早就在這醬菜之中,還是——”玄玉韞冷冷地看了那心驚膽戰的中年男子一眼:“有人後來故意放進來的。”

“就好像這麵餅。”玄玉韞並不空講,而是向旁

觀者討要了一小片麵餅:“現在就放進醬菜碟子,一樣會沾醬汁。但是麵餅裡,卻不會濕得那麼快。”

然後他把麵餅丟進醬菜碟子裡,攪了攪,再夾出來,示意衛率抽刀劈開。

果然,外頭沾著醬汁的麵餅,裡頭還是乾的。

“麵餅吸水更快。若是早就放進了醬菜壇子,這麵餅必然從裡到外都是醬汁。”玄玉韞簡單明了地給眾人解釋道:“這汙物,也是這個道理。”

眾人伸長了脖子,都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都說這主意好,要鬆煙立刻就剖開來看看。

玄玉韞看向汗巾子上頭的老鼠屎,輕咳了一聲:“所以,拿刀來,將這汙物劈開便知。若裡麵是濕的,那就是在醬汁裡久泡,則錯在郭家。若是乾的……”

“那就是這小娘養的狗東西害俺家!”郭大娘嚷得震天響。她自問問心無愧,自然是無所畏懼。隻覺得老天爺都已站在自己這一邊,虎虎生威地催著郭大郎去後廚拿刀。

那被衛率製住的中年男子,唇邊卻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他把頭扭過去,不看著玄玉韞所在的方向。

謝珠藏跟激動的人群不同,她始終關注著那個中年男子的神態。一見他反常地扭過頭去,她立刻就明白過來,連忙催促阿梨:“要……人證……老人來當。”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太明白眾口鑠金的道理了。如果沒有人證,玄玉韞很可能會被反咬一口,說他故弄玄虛,就是想護著老郭家早食鋪。

阿梨心領神會,立刻嚷道:“還得有人證才行!不如就請街坊鄰居裡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出來做個見證,也免得說官老爺出了差錯。”

鬆煙已將老鼠屎夾了出來,拎刀的手一頓。

玄玉韞亦是一怔。他也熟悉阿梨的聲音,而阿梨出聲,必然是謝珠藏的示意。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看向謝珠藏。

謝珠藏與玄玉韞的目光在空中相彙,她露出了一個明朗的笑容。謝珠藏還是穿著一件素白的鬥篷,冬日還是這個積了細雪的冬日,可她整個人卻陡然明麗起來,褪去了蒼白和孱弱。

她是真的,有認真地在吸取教訓,努力地向前走啊。

玄玉韞溫聲一笑,看向人群的目光也變得分外的和藹:“

勞煩諸位推舉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前來做個見證。”

眾人立刻就七嘴八舌地推選了三個人出來,皆說是街坊鄰居看在眼裡,有口皆碑的老好人。

“多謝。”玄玉韞溫和地謝過,親自請他們上前:“麻煩三位做個見證,看看這汙物裡頭,到底是乾的,還是濕的。”

鬆煙輕輕地一切。

刀落在那顆老鼠屎上的一瞬,就有人驚呼道:“媽呀這人咋的尿褲子了!”

眾人紛紛往後退,捏著鼻子震驚地看著被衛率製住的中年男子。

“乾的!”見證的人上去左瞧右瞧,還有人拈了拈那顆老鼠屎,立刻齊聲宣布。

哪還用他們宣布,人群早就群情激奮地罵起來:“俺就說老郭家的一向都老實,咋可能做出這種事來!有娘生沒娘養的惡心玩意兒,淨害人!嘿唾!”

“穿得人模狗樣的,就是個黑心肝哩!”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官爺年紀輕輕,好生厲害,一定是來微服私訪的!”

郭大娘拉著郭大郎和兒女,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貴人大恩!貴人大恩哩!”

人群自發地給玄玉韞讓出位置,玄玉韞揮了揮手:“事了就好。”然後,徑直走向謝珠藏。

他才剛走出人群,應天府尹就帶著官吏匆匆趕了過來:“上元節慶,何事如此喧嘩——”他厲聲嗬斥的話在看到玄玉韞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