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心悅(1 / 2)

“孤想起來,孤有東西落在箭亭了。”玄玉韞不等謝珠藏說話,先冷冰冰地道。

玄玉韞等著謝珠藏問,這樣他就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可謝珠藏隻是微微行禮,淡聲道:“哦。”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往毓慶宮走。

他們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風吹來她身上的淡香,倏忽又飄遠。玄玉韞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握,可他側身一看,謝珠藏卻已經走了。

玄玉韞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可他犟著脾氣,不肯低頭。反而一甩袖,臉色鐵青地奔向箭亭。

玄玉韞坐在箭亭裡,眼神忍不住瞥向謝珠藏離開的地方——他一盞茶都喝完了,她怎麼還不來找他?

當時他差點兒毀了她的《春日宴》,她不是也一會兒就推門而出了嗎?今日,也不用等太久吧?

而且!今日他哪裡做錯了什麼?分明就是她一直衝著程雲溶笑!

那她是不是因為看到了自己最後的那一箭,所以才不想理他了呢?

玄玉韞的手不停地捏著杯沿,心神不寧地問入墨:“阿藏看到箭靶了嗎?”

入墨跟謝珠藏跟了一半,路上遇到玄玉韞,隻好忐忑地又跟著玄玉韞回了箭亭。他聽到玄玉韞的問話,恨不得指天發誓:“奴才保證,謝姑娘絕對沒有看到箭靶!”

“那她……”玄玉韞下意識地想問,她怎麼還不來。可話到嘴邊,他又立刻咽了下去。

這種時候,絕對不能低頭認輸。

鬆煙小心謹慎地看了眼玄玉韞的臉色,斟酌了一下,努力給自家主子製造一個台階:“殿下,這天色已晚,您要找的東西……呃,也找不到了。不如先回宮用晚膳?”

玄玉韞麵色鬆動,他有些遲疑。

入墨也忙不迭地點頭:“謝姑娘不是說要找您有事兒嗎?”

入墨本是好意,他覺得以玄玉韞對謝珠藏的在意程度,一準能勸得玄玉韞早點回毓慶宮。

可沒曾想,玄玉韞一聽,反而麵色一凜,一點兒都不想動了。甚至他的聲音裡都帶了些許不滿:“她尋我有事?她人呢?”

鬆煙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好,狠狠地瞪了入墨一眼。

入墨也著實無辜啊,他哪知道為什麼謝珠藏去而複返,返而複去

啊!

鬆煙和入墨一下子都不敢說話了,倆人站在玄玉韞的身後,大眼瞪小眼。

天色如同玄玉韞的臉色一般,一點點地沉下來。

宮燈裡燈火漸亮,而箭亭往毓慶宮的宮道上,始終不見人影。

*

謝珠藏一路怏怏地回到毓慶宮。

槐嬤嬤正在囑咐宮婢們掃灑呢,聽到謝珠藏回來,就喜笑顏開地走了出來:“姑娘回來啦。”

然而,槐嬤嬤才走出門口,就為委屈得幾乎要泫然欲泣的謝珠藏一驚:“姑娘這是怎麼了!?”

槐嬤嬤嚴厲地看著阿梨和蓮霧:“你們怎麼伺候的!?”

謝珠藏搖了搖頭:“不、不關她們的事。”她說著,將被擦破的右手掌遞給槐嬤嬤看:“嬤嬤,疼。”

槐嬤嬤心都要碎了,哪裡還想得起來要追問玄玉韞怎麼沒跟她一起來,又或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槐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著謝珠藏:“我的好姑娘誒,您還疼不疼?快進屋來,老奴給您上點藥。”

槐嬤嬤清洗傷口的時候,謝珠藏也不喊疼,隻是耷拉著腦袋,沒什麼精神。

槐嬤嬤見她掌心隻是擦傷,心底稍稍鬆了口氣,也有餘力試探地問道:“殿下還沒下課?”

槐嬤嬤哪裡知道,她才說了“殿下”這兩個字,謝珠藏眼圈就紅了。槐嬤嬤嚇了一大跳,連忙岔開話題:“禦膳房今兒來人,說替姑娘留了一盅血燕窩,姑娘要不要現在喝一盅?”

謝珠藏抿著唇,搖了搖頭:“我要……換衣服。”

她一點都不想再穿著身上這身衣裳了。

她都不知道怎麼了,就莫名地惹了玄玉韞不快。

她太累了,隻想埋頭睡覺。

槐嬤嬤哪有不肯的:“換換換!姑娘想穿哪一件衣裳?先前老奴給您挑的那件淺青碧色卷草紋繡暗花緞的襦裙?”

謝珠藏坐在銅鏡前,沒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銅鏡裡,她衣裙的色澤顯得有幾分黯淡,可瞧上去,還是好看的。謝珠藏忍不住低頭,捏著自己的衣擺,又站起身,抖擻自己的月華裙。

月色與燈火一齊灑在這條裙子上,真如月華流轉,清瑩若水。

玄玉韞不喜歡。

可她喜歡呀。

槐嬤嬤急急地把那件淺青碧色卷草紋繡暗花緞的襦裙找

了出來,她剛放到謝珠藏跟前,卻被謝珠藏往外一推。

槐嬤嬤愣了一下:“姑娘?”

謝珠藏走到等人高的銅鏡前,慢慢地轉了一圈,然後又快快地轉了一圈。她才遽然停下腳步,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少女懨懨的,眉宇間縈繞著揮不去的失望。可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裙上,卻又忍不住輕輕地摩挲著這鮮亮的衣料。

她看見了自己眸中的遲疑——她還要當挑衣裳,對銀紅色衣料愛不釋手,最後卻選了月白色衣裙的那個她嗎?

謝珠藏低低地,對自己道:“可是,我喜歡呀。”

槐嬤嬤沒聽清,又問了一遍:“我的好姑娘,老奴耳背,您說什麼?”

謝珠藏搖了搖頭,她回首,朝槐嬤嬤莞爾一笑:“不換了。”

一句“我喜歡呀”,不是撒嬌,不是賭氣,是真正地從銅鏡裡,窺探到了那個藏在心底的自己。

玄玉韞對她的愛,她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