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昭儀神色一冷:“小公主問的哪裡話。趙夫人不是說,三殿下救的是嬌嬌嗎?難道你看到的不是三殿下不成?”
大公主在稟告玄漢帝時,說的是跟稟告玄玉韞一樣的話。換而言之,大公主說的是“趙夫人說,三哥哥救了扈姑娘。”
玄漢帝唇邊依然含著淡淡的笑意,好像並不覺得小公主即將說出口的話,會有多驚世駭俗。玄漢帝朝小公主招了招手:“囡囡,到朕身邊來。”
小公主笑眯眯地提著裙子,站到玄漢帝身邊,去給他敲腿捏肩,很是乖巧懂事。
“你跟父皇說說,你看到了什麼?”玄漢帝溫聲細語地問道。
扈昭儀攥緊了袖子,麵帶厲色地掃了眼大公主,目光落在了謝珠藏身上。
謝珠藏坦然地迎著扈昭儀敵視的目光——這事兒她當真是沒摻和,誰知道小公主年紀小小,卻能憋著一直等到了玄漢帝跟前才說呢。
小公主看了眼扈昭儀,麵上有些懼色。扈昭儀臉上早恢複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小公主又看了眼大公主和二公主,大公主臉色凝重,二公主麵帶哀求地搖搖頭。
小公主抿了一下唇:“我隻對父皇說。”
玄漢帝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揮了一下手,命眾人退後:“那你附耳說給父皇聽。”
小公主便把手放在唇邊捂著,附耳到玄漢帝耳邊,悄聲耳語了幾句。
扈昭儀的心都提了起來,可她完全聽不見小公主說了什麼。扈昭儀隻好裝作漫不經心地道:“妾聽說小公主的母妃艾充衣,跟龐五官素有過節,好不容易才重修為好。小公主不會是要趁著母妃不在,悄聲地說你三哥哥的壞話吧?”
聽扈昭儀這番話,謝珠藏不由得心中慨歎。彆看扈昭儀語帶笑意,如開玩笑一般,像是一點兒都沒有當真。但實際上,扈昭儀是想傳達一個信息“小公主可能受艾充衣支使,對三皇子不利。”
玄漢帝聽完,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小公主又忍不住略帶得意地看向扈昭儀,強調道:“父皇,兒臣說的都是真的!”
扈昭儀臉色一僵。
玄漢帝沒有看扈昭儀,而是看著小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你,就
是心急了些。你年紀還小,要聽話。這是父皇跟你之間的秘密。”
小公主失望地嘟了嘟嘴,最後還是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好吧,是兒臣跟父皇之間的秘密。”
玄漢帝揉了揉太陽穴,問跪著的宮侍:“三郎有說他救了誰嗎?”
那宮侍哪敢妄言,隻敢趴在地上,說不知。
“父皇,不如問過三弟,再做打算吧。”玄玉韞看了眼小公主,沉聲建議道。
他儘管沒去賞楓宴,但是哪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隻是,他從玄漢帝的神色裡,竟看不出絲毫的波動,也不知道小公主到底是虛晃一槍,還是當真跟玄漢帝說了什麼極要緊的事。
玄漢帝擺了擺手,神色疲憊:“趙夫人都說了,三郎救的是嬌嬌。要是三郎救的人不是她,他早該跟你們幾個反駁。既沒有反駁,那便是認了。”
玄玉韞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就這樣吧。”玄漢帝一錘定音。
扈昭儀喜笑顏開,立刻道:“陛下,您方才就說頭疼,還是好好歇著吧。這之後的事兒,自有妾身看著呢。”她走到玄漢帝身邊,把小公主的位置擠開了。
玄漢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小公主——小公主回到了大公主身邊,攥著大公主的袖子,一直低著頭,也不吭聲,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
玄玉韞和謝珠藏等人攜手退出翊坤宮,便要換上宮中的步攆,打算各自回宮。
小公主把謝珠藏攔了下來,輕聲道:“謝姐姐,你不想知道我跟父皇說了什麼嘛?”她仗著年紀小,一派天真無畏。
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已經坐上了步攆,大公主隻遙遙地看了她一眼,又緘默地轉過頭去。她聽不見小公主想說什麼,也不想知道。
倒是二公主有些急,從步攆上下來,想要把小公主重新拉回步攆上。小公主甩開二公主的袖子,推了她一把。二公主生了氣,索性也坐上步攆不再管她。
小公主於是又看向玄玉韞,低聲問道:“太子哥哥難道不想知道嗎?”
玄玉韞瞥了小公主一眼:“不想。”
他隻丟下兩個字,就坐上了步攆。
小公主抿了一下唇,有些不服氣。謝珠藏隻覺得她可憐——小小年紀,已在算計著該如何左
右逢源。小公主在扈昭儀和玄漢帝麵前表現得近乎無可指摘,可到底也有些沉不住氣。
謝珠藏語調溫和地道:“這是……你跟陛下的秘密。君子重諾,好好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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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韞麵無表情的臉,等到了毓慶宮,終於出現了裂縫。
“小妹才七歲啊。”玄玉韞咬著牙道:“這麼小的年紀,心思怎麼就這麼重。”
他覺得心裡憋著火,卻不知道該往哪兒發:“她等著三弟的宮侍和扈昭儀輪番說完,眼見父皇要信,才開口質疑,還說自己是知情者。這明擺著就是想看三弟和扈昭儀的笑話。”
“這便罷了。她明明說好隻跟父皇一人說,轉頭又無所顧忌地來問你我,到底要不要聽這個秘密。無非就是想著,我們跟三弟是對手,是她有利可圖的對象。”玄玉韞的手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
隻可惜年紀小,才做好了一半,沒做好另一半。
謝珠藏沒有說話。這宮裡太多人有好幾副麵孔,他們在玄玉韞麵前是滿麵春風,可在謝珠藏麵前,卻露出過沾血的獠牙,無非是她弱小罷了。他們雖為同父,卻不同母,其中齟齬多得很。小公主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