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將信將疑地從小門走出去,往扈昭儀歇下的院子聽吩咐。他才剛剛走到院門口,就衛士叫住了:“高福公公,嚴嬤嬤說娘娘用的青玉安神枕得拿過來。”
高福心裡頭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看向高望所在的小隔間。他跟著高望,完完整整地聽完了謝珠藏和玄玉韞的對話,卻始終不解其意。更讓高福心驚的是,高望竟然猜到了扈昭儀會派人出去!
衛士順著高福的視線看去,隻能看到影影幢幢的樹,他困惑地又問了一遍:“高福公公,您看,準還是不準?”
衛士的這句話,無端地讓高福心裡生了寒意,他搓了搓手,點頭:“準,準了。”
沒一會兒,扈昭儀院子裡一盞小燈就飄飄然地走了過來:“高福公公大安。”嚴嬤嬤領著一宮女,給高福塞了一小袋銀子。
高福接了銀子,嘴角多了點笑意。他點了點頭,眼見著那宮女隱沒在夜裡,隻有一盞小燈忽上忽下地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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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福去扈昭儀院子的同時,高望去玄漢帝在的後寢殿絮叨了幾句,沒過多時,便再一次回到了玄玉韞跪著的偏殿。
玄玉韞很累了,但他聽到開門聲,依然警惕地看向門口。看到高望來了,玄玉韞伸手比了個噤聲的姿勢。玄玉韞的目光落在一側的謝珠藏身上,流瀉出幾分如水的溫柔。
謝珠藏已是困極了,頭時不時地向前傾,便是聽到有人開門,也隻能勉勵的正著身子,卻還一幅搖搖欲墜的模樣,實在是難睜開眼睛。
高望墊著腳,悄然無聲地進來。見玄玉韞和謝珠藏都直直地跪在地上,膝蓋下都沒有墊著被褥,高望也什麼都沒說,隻是將榻上的被褥搬到了地上,小心地鋪好,臨走之前,又替他們撥了撥香爐裡的灰。
縷縷淡香鎏金浮雕花卉紋三足銅爐裡嫋嫋升起,沒一會兒,玄玉韞就覺得有些困頓。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最終卻也隻能和謝珠藏雙雙往後栽倒,酣睡在身後的被褥上。
夜愈發深了。
高望躡手躡腳地替他們蓋好了被褥,又開窗透了一會兒風,直至屋中聞不見一點兒香味,那窗戶才又“吱呀”一聲合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高
望站在偏殿的門口,右手將拂塵一甩,搭在左手上,徐徐往後寢殿走。
高福早趕了過來,見狀連忙殷勤地伺候在高望的左後,卻終究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偏殿門口守著的衛士。夜幕之下,他看不清這些衛士的臉。
但是,這些衛士裡,難道會沒有玄玉韞的人嗎?
高福不敢問,隻亦步亦趨地跟在高望後頭。
“你去圍房歇一會兒。”高望抬頭看了眼天色,淡聲道:“離天亮也沒幾個時辰了。”
高福連忙道:“乾爹不睡,兒子不敢歇息。”
“我要去皇上跟前伺候,歇得住。”高望隻往前走,沒有回頭:“卯時前,你得去養心門候著。甭管是誰來,都拖著,等我出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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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
謝珠藏被迷迷糊糊地推醒時,正對上阿梨的眼睛。謝珠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阿梨輕聲道。
“韞哥哥?”謝珠藏一個激靈驚醒過來——卯時是上朝的時辰,今日玄漢帝不上朝,他生病的消息必然即刻就會席卷三公九卿的府邸。而玄玉韞身上的擔子,可想而知的沉重。
“孤在。”玄玉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沉著而冷靜。
謝珠藏扭過頭去看玄玉韞。
玄玉韞正坐在一旁的桌案前,有一個陌生的衛士正站在他的桌前,擋住了玄玉韞的身影。但聽到謝珠藏的聲音,那衛士悄然地退到陰影裡。而玄玉韞則扭頭來看謝珠藏,手中還拿著筆。
謝珠藏倏地鬆了一口氣,才留意到自己身下的被褥,稍愣。阿梨連忙扶著她站起來,坐在一旁的繡凳上,心疼地給她的膝蓋抹上活血化瘀膏,小心地揉著。
“不要塗藥了。”謝珠藏連忙縮回膝蓋,想要放下裙子:“陛下聞不得這樣的氣味。”
“謝姑娘還是塗藥吧。”高望從外頭走進來,雖然麵色沉重,但依然好聲勸慰:“陛下如今還見不得人,便是您二位也隻能遠遠地隔著簾子問安。今晨陛下醒來,還問過奴才您跟殿下的身體。”
高望又朝著玄玉韞深深地彎下腰:“殿下,今日陛下不能上朝,還得您去文華殿,代掌朝政。”
玄玉韞攥緊了手中的筆,看著高望的眼神有些冷:“高
公公,你來了幾回,孤便說了幾回——孤要給父皇侍疾。”
高望一時沒有答話,隻是將腰彎得更深了。
玄玉韞眸中厲光一閃:“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