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勁敵至(1 / 2)

應天城的秋冬,冷是寒風如刀刮臉的冷。苗郡的冬日,則如同針綿密地紮在骨頭縫裡,是陰惻惻的濕冷。

扈大將軍裹著厚厚的貂毛大氅,堆坐在太師椅上:“傳旨來的公公安頓好了?”

“回大將軍,已經安頓好了。這一個月的路,他們十五天就趕了過來,一倒在床上就睡,沒到明兒晚上,怕是醒不過來。”侍從恭敬地答道。

“嘖。”扈大將軍伸手,慢悠悠地將手靠近跟前的大暖爐,左右翻轉:“真是急啊。”

“大將軍,聖旨上雖然說的是‘小恙’,可昭儀娘娘來的信裡,說的明明白白的。陛下可是麵若菜色,還咳了血。”站在扈大將軍左手邊的謀士替扈大將軍斟茶。

“趙三,那照你這麼看,這應天城,是去得,還是去不得?”扈大將軍接過茶,問道。

趙三正是趙二姑娘的父親,他立刻就點頭道:“去得。”

站在趙三對麵的謀士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跟趙三和扈大將軍都不一樣,他隻穿著一身棉布衣,當即就搖頭:“大將軍,趙三這是太思妻女、太念富庶地。這應天城,您去不得。”

“哦?”扈大將軍將手攏進袖中,看著老者。

“大將軍隻需聲稱山越不穩,難以脫身。同時,派人急送天師入應天城。這樣一來,既全君臣之義,大將軍也不必隻身犯險。”老者神色凝重地道。

趙三嗤笑一聲:“老方,你這話說的有意思。陛下看重大將軍,高官厚祿。前幾年,那老趙監禦史妄想給我們大將軍穿了多少次小鞋,陛下不是一次沒信嗎?更不用說這小趙監禦史了,不過是一個任人磋磨的麵團。”

趙三朝扈大將軍拱手:“大將軍,如今陛下病重,朝野皆知您是陛下的心腹。容屬下說句不好聽的,您恐怕是板上釘釘的托孤之臣。若陛下殯天之時,您不在陛下身側,新君上位可就不好說了。”

“你怎麼知道陛下病重?”老方立刻質問道:“若是陛下裝病,請君入甕呢?”

扈大將軍哈哈地笑著打斷了老方的話:“老方,這你就不必擔心了。”趙三聽罷,也略帶得意地瞥了老方一眼。

老方將手攏進了自己的

棉布袖管,不吭聲了。

趙三繼續道:“若給扈姑娘賜婚、奉迎天師的主意都是陛下出的,那屬下自然不會建議大將軍回應天城。然而,扈姑娘嫁給三皇子,是大將軍的主意。求得陛下賜婚,是昭儀娘娘的本事。”

“更不用說奉迎天師了。若非昭儀娘娘開口,宮中怕還沒人想得到這一茬。”趙三道。

扈大將軍麵色稍霽。

老方還是忍不住道:“昭儀娘娘一介女流,若是當真心思縝密,扈姑娘也不至於要吃齋念佛那麼久。扈姑娘本來,可是要嫁給太子的!”

扈大將軍的眼光如刀,橫刮了老方一眼。

趙三的語氣也沉了下來:“老方,你可彆在大將軍麵前倚老賣老。”

趙三朝扈大將軍拱拱手:“如今的太子殿下,不比懷慜太子,朝野之中,聲望根本不如您,還不是得多多仰賴您?苗郡苦寒,大將軍再不濟,也得是坐臥應天城富庶地,位極人臣啊。”

“更何況,大將軍,有您在,誰是太子還未可說呢。此次陛下病重,正是好時機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大將軍早做決斷!”趙三這話不是頭一回說,扈大將軍一直沒應。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扈昭儀的信和宮中傳來的消息,一重重打碎了扈大將軍的顧慮。讓今日趙三的聲音如滄溟海的鮫人,令人忍不住陡生綺妄。

扈大將軍眸中有光,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著這銅爐走了一圈:“苗火不旺啊。”扈大將軍低聲喃喃了一句,將扈昭儀給他的信扔進火爐裡:“要再添一把火才行。”

老方的臉色沉沉地暗下來。

趙三聞弦音而知雅意,當即就大喜:“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

這應天城,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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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從將軍府出來,趾高氣昂地到苗郡最大的酒樓買醉。

趙三闊氣地把腰間的荷包解下來丟在桌上,碎銀子乒乒乓乓地散落了一桌。趙三渾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雙腳搭在桌案上:“叫你們掌櫃的出來。前兒還跟爺哭數十年回不得應天城,今兒他好日子就要來了。”

穿著綾羅綢緞的掌櫃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趙三麵前:“趙爺闊氣!要是沒趙爺兵馬護送,小

的哪能見得家裡老婆孩子!”

掌櫃的一邊哭訴,一邊命人捧著沉沉的一盒銀子端到趙三麵前:“孝敬趙爺。”

銀子的光芒遠大過傍晚的雲霞,更是聚攏了所有的目光。無人知曉,掌櫃的先前伺候的客人,大搖大擺地從酒樓走出來,卻在不遠處的客棧角落裡,悄然地換上了粗布短褐。

應天城來使下榻的客棧,到處都有扈大將軍的人把守。然而,這人肩上挎著麻布,手中端著銅盆,朝著各路人馬哈腰點頭道:“官爺,小的照公公吩咐,來給公公洗腳。”

看守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意識到這的確是客棧裡的店小二,便揮了揮手:“進去吧。”

這人連連賠笑,恭恭敬敬地叩響了來使下榻的客房。

門開了,這人彎腰走進房門,跪在了坐在正中的人的腳邊:“小的來給鬆煙公公洗腳。”他將銅盆放下,將肩上的麻布疊好遞給鬆煙:“公公捏捏這新布可軟和,要不要換一塊來?”

鬆煙接過麻布,將其下掩蓋的信不動聲色地攏進袖中。

“糙了點兒,懶怠換了,將就著用吧。”鬆煙語調懶散,目光炯炯:“畢竟,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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