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如洗,虛空獸的影子從雲端略過。
蘇胭抬頭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空間裂隙,看來南寧州的傳送陣真壞了。”
傳送陣壞了並非小事,裡麵的修士大多都會隨著空間亂流傳到任意的地方,也許是妖獸腹中,也許是寶藏之上,誰知道呢?
看來那個劍主謝和璧的確有幾把刷子,能在傳送陣出錯時,穩當落在這附近。
蘇胭對此本沒有半點興趣,然而,天空中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可有人要一同渡海?”
謝琅禦劍站在雲端上空:“南寧州傳送陣已壞,現在海麵上空偶爾會出現空間亂流,如是要渡海的修士,可以和我們一道。我是東仙州謝琅,我身旁之人是謝和璧,我們沒有惡意!”
謝琅說此話時,身旁的謝和璧垂眸遠眺,他目中是天光雲影,像任何事都不能在那雙極度冷漠的眼裡留下印記。
謝琅想到傳送陣破碎時,空間迸裂,謝琅身為世家子弟,知曉傳送陣破碎會發生什麼,他全身血液逆流,身旁的族兄卻無一點慌亂。
他調遣虛空獸,在食空蟲咬碎空間的另一邊,同樣咬出一個妙極的空間裂縫。兩相平衡,這才爭取到一瞬安穩。
然後,他寒劍出鞘,如雲霰疏疏,破碎星空,劍氣如龍直通此處。
謝琅不懂,在生死攸關之際,族兄尚且冷淡處之,他也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現下怎會多管閒事,讓他叫這幾人一起上路?
空間亂流雖險,但提醒一句也就是了。
難道這就是劍主的為天下之心?
謝琅不懂,但不妨礙他喊道:“我們知道如何規避空間亂流,隻用收……五百靈石就夠了。”謝琅注重因果,若今日好心帶這幾人,卻冥冥之中種下因果就不好了。並不是所有善因都能得善果。
所以,不如收取一些靈石,了卻此事,免沾因果。
謝和璧也沒反對,謝琅的顧慮他知曉,五百靈石……在這位劍主心中,向來算不上什麼。
至於那個人,上次奪了那幾名邪氣四溢的散修寶物,定然也能支付得出來。
蘇胭原本還想去蹭蹭虛空獸,增長見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用,現在聽到五百靈石,頓時正氣凜然道:“我覺得不可,你們呢?想和他們一路,還是我們自己應付空間亂流?”
魏紫雪想曆練:“我想自己應付。”
“五百靈石太貴了。”韓展言等人也紛紛道,宗門不容易,而且在蘇胭的熏陶下,眾人都不知不覺間變得節約起來。
她們這邊不願意,黑刀門那邊。
鐘語溪同樣用劍,向來仰慕劍主謝和璧,她躍躍欲試想答應。
黑玄卻道:“不去,我們有避息符,足以避開空間亂流,不必和不熟之人一路。”修士都小心謹慎,畢竟,殺人奪寶之事常有。
正道的名頭在黑玄這兒不管用。
鐘語溪頗為難,她想借故去和謝和璧見麵,但是,黑玄這邊她也承諾了。
最終,鐘語溪還是不願在人前落下出爾反爾的印象,勉強微笑:“既然如此,我們啟程吧。”
黑玄手一抬,飛舟揚開八麵風帆,在風中鼓蕩,帶著正艘飛舟脫離地麵,飛入空中。
黑玄顯擺似的看向蘇胭:“怎樣?蘇門主預備如何啟程?”
蘇胭豔羨地瞧了眼飛舟,目光放在風帆上,忽而一笑:“黑少主,我喜歡百濯香,你記得在飛舟內熏一些。”
黑玄:???
窮瘋了?他的寶貝飛舟關她什麼事,他管她喜歡什麼香,莫名其妙。
蘇胭說完,也不解釋,轉身道:“啟程!”
謝琅自高空眼看這是沒一個人願意和他們一塊兒,樂了,現在的修士真有骨氣。也罷。
謝和璧則冷冷傳音,清寒高徹的聲音如冰雪,從高空落至地麵:“空間亂流喜活物,諸位小心。”
他說完,並不再看下麵一眼,轉身消失在雲層中,虛空獸甩了甩尾巴,也跟著去了。
隻留下謝琅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族兄怎麼奇奇怪怪的?以往,他從不是這樣熱心的修士,怎麼今日被拒絕後,反倒會出言提醒?
真是奇奇怪怪,太陽打西邊出現。謝琅連忙跟上他。
蘇胭啟程的話音一落,天邊再度飛來一群海鳥,灰藍色大翼,扇動著翅膀,比仙鶴更大。
海鳥們盤旋著,等蘇胭、陸明等人一個個上去,再展翅飛翔,迎著明亮的晨光飛往蔚藍色大海。
“禦獸?”鐘語溪見到這樣的奇景,苕月門的人立在海鳥之上,迎向曙光,他們本就容貌俊美氣質各異,如今居然生出快意恩仇的瀟灑感。
黑玄居然忘了這茬兒,咬牙:“對,苕月門七師弟祝青是個禦獸師。”
苕月門的禦獸師很奇特,黑玄甚至不知該不該叫禦獸師。畢竟,禦獸門的禦獸師都隻能驅策自己宗門豢養的靈獸,但祝青能驅使外麵的靈獸,雖然頗有限製。
此時,蘇胭站在海鳥上,回頭陰陽怪氣黑玄:“黑少主,都是修士了,不會才知道修士想要飛起來,除開飛舟和傳送陣外,還有許多法子吧?”
在燦金色的朝陽中,蘇胭的臉慢慢沒入霞光,連青絲邊緣都像鍍上一層爛漫金輝。她容色如九天之仙,不露出愛財愛到摳門的表情時,如瑰姿豔逸,華光四射。
黑玄有瞬間怔愣,但很快被蘇胭的話氣得鬱結於心,你了半天,氣得想咬死蘇胭,也沒再說出半個字來。
鐘語溪看著蘇胭,她始終覺得這位女修縱情邪肆,行事也毫無拘束,說話毫不客氣,不通俗理,似魔非魔。
她不讚同地點評:“忘塵海域遼闊,難道她要她的七師弟駕馭海鳥足足飛過這片寬闊海域?那位七師弟也太累了些。”
鐘語溪無法理解,她向來與人行方便,世上怎會有蘇胭這種讓彆人付出理所當然的人?
然而,鐘語溪的話剛說完,海麵便傳來打鬨聲。
七師弟祝青害羞道:“門主,我這次馭使藍鳥,定會比上次多半個時辰。”祝青愛憐地摸了摸身下的海鳥,他享受這種感覺,與獸同行,靈力慢慢虧空,再吸收天地靈力補上,這種極致的拉扯和對靈力的掌控度提高,讓他著迷。
蘇胭長發飛揚:“這是自然,來,我們比比誰的鳥飛得快?”
說完,她座下的海鳥猛然一拍翅膀,滑出好長一段距離。身後紛紛響起苕月門弟子們不快的“門主作弊”、“追上門主讓她掏靈石”之類的話。
蘇胭嚇得飛得更快了些,要靈石不如把她拉去放血。
放一灘,放一窟窿都行,要靈石沒有,要命一條。
其實,苕月門的人都在築基以上,可以禦物飛行。但是忘塵海遼闊,結晶以下的靈力無法支撐飛過整片海域。
蘇胭倒是結晶境,但是此處有空間亂流,隨時可能爆發危險,她身為門內戰力最強的刀修,自然要跟在門內弟子旁邊。
這是門主的責任。
鐘語溪在穩穩飛行的飛舟上瞧著海鳥競相爭速的場景,搖頭,實不能理解。
若是她,門內弟子要點靈石,她定然主動給予每人,而不是這樣躲避。鐘語溪出身名門大派止極宗,實在看不上她們這般情狀。
“少門主,少門主。”鐘語溪連叫好幾遍,黑玄都沒應聲。
直到最後一聲提高嗓音,黑玄才從看鬥鳥中回過神來:“鐘仙子。”
鐘語溪儘量心平氣和道:“少門主,你既然答應過我,想要壯大黑刀門,就不該看這樣的東西。隻有名門正派,才能得修士尊敬、才能壯大,尤其是在中神州。這女修行事奇詭,乍一看去快意恩仇,實則惹人不喜,非正派所為。以海鳥渡過忘塵海也隻是節省靈石,討巧而已,但長遠來看,那名七師弟靈力耗空,遇到危險反而沒了自保之力。”
“少門主可不要被這些把戲惹得忘了道之正。”鐘語溪下結論。
黑玄其實並不覺得名門正派就如何如何受人尊敬,黑刀門也不是正派。
鐘語溪這話讓他有些不快,但黑玄確實想要振興黑刀門,鐘語溪作為止極宗明流真君弟子,人也確實良善,她說的在某些方麵也有一定道理。
黑玄應和道:“鐘仙子說得是。”
他跟著鐘語溪回飛舟坐下,暗道可惜。
不能看見蘇胭被追上掏靈石大放血的表情,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可以,黑玄願意蘇胭天天往外掏靈石,如果要加上期限,他希望這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