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去,維持威風凜凜的形象:“我和老門主沒有讓苕月門變得更好,也許,便是我們想法有誤,反正不能更壞了,按你說的來吧。”
他提槍離開存英閣,最後回望這個在風雨中佇立多年的建築。
它已經半死不活了這麼多年,轟轟烈烈孤注一擲在烈火中死亡,也許,也是一種歸宿。
蘇胭在存英閣待了整整一夜。
她不斷思考魔契中可能存在的漏洞。沒有一個契約能夠麵麵俱到,不給一絲鑽空子的可能性,那樣的契約不會通過。
比如魔契上蘇胭沒有寫上苕月門全體弟子之類詞彙,因為謝和璧如果彆有用心,完全可以先殺幾個苕月門弟子,留下一兩個,這樣他付出的東西最少,還迫使蘇胭遵照魔契給她做事。
蘇胭在上麵寫的是陸明等人的名字,所修之道,但如若謝和璧真尋一個同名同道的人來,也可以鑽漏洞。
她心想,得讓陸明他們加快速度回來,在魔契裡錄入自己的靈力識彆身份。
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她現在是魂體,嚴格意義來說她死了。
所以哪怕之後謝和璧卸磨殺驢,先殺她,魔契大概率不會判定謝和璧違規。因為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再死一次。
她必須要快點複活,凝聚實體。
可怎麼複活,蘇胭毫無頭緒……
她在這邊獨坐一夜,另一邊,謝和璧也成功說服了謝安華。
謝安華冰冷地審視他:“我們謝家從不會做真正虧本的買賣。遺光,你確定你這樣是出自大局考慮,而不是為了你的一己私欲?”
“叔父,靈石、靈脈不過是身外之物。叔父應該知曉萬魔淵意味著什麼。”
謝安華痛快大笑,拍拍謝和璧的肩膀:“你做得很對。世人都看到我們世家的風光,卻不知世家的艱難之處。抱璧行於鬨市,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知多少人等著一個龐然大物的死去。”
“我們有足夠多的靈石、靈脈,我們又能使用這靈石靈脈得到更多,才是世家的好處。”
謝和璧淡然應是,卻沒有謝安華那種眼角眉梢的快意。
謝和璧並不喜歡這樣的事,但生於謝家,這就是他擔負的責任。他願意承擔這些責任,也僅是這些責任,其餘事,半點不可能。
謝安華頗為欣慰道:“你最適合執掌謝家,但你幾次拒絕你父親,你真的不考慮嗎?我們深夜前往苕月門,也是你的想法。現在看來,你做得對,隻有在那種情況下,雙方才會真正有誠意詳談。”
“叔父謬讚,但我意已決,叔父不必抬愛。”
謝安華雖遺憾,仍然算了。
第二日,不知謝安華、謝和璧用了何種手段,世家聯盟和宗門的人未再咄咄逼人,謝和璧也命人星夜給了蘇胭需要的靈石、靈礦。
“還會有一條靈脈牽過來,但工程浩大,哪怕有搬山填海之能,也要幾日。”謝和璧正色,“最多三日,靈脈可以就位。”
謝和璧、蘇胭二人雖然花花腸子不一樣,但二人的確最想促成此事。
蘇胭點點頭,用魔煞之氣貼貼自己的耳朵,謝和璧猶豫了會兒:“你的耳朵怎麼了?”
“差點被風堂主擰壞了。”蘇胭打了個哈欠。
謝和璧唇角淺淡一勾,又迅速放平,“是否需要傷藥,我可以提供。”
“彆。”蘇胭道,“這是另外的價錢。”
她現在悟了,她之前錯了。
她就不應該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次次接受謝和璧的示好,差點就真栽進去了。可見糖衣炮彈在哪兒都容易腐蝕人的心靈。
幸好,謝和璧這個腦袋壞得正是時候。
蘇胭站起來:“既然東西都到位了,苕月門也有風堂主鎮守,按照我們的契約內容,現在第一步是恢複我的實體。”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謝和璧對答如流:“去找鬼修、屍修一類和生死、魂魄有關的修士,再結合你自己的道,便能成事。”
“那麻煩你一塊兒,對了,天馬上要下雨,我打我自己的機關傘沒法分給你,你自己記得帶傘。”彆到時候說她摳門。
“在路上買一把,蘇門主的機關傘拿著可會重?若是不嫌棄,我可以替蘇門主再買一把雨傘。”
二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朝煙雨裡隱去了。
虛空獸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它掏出一個小本本,用毛筆笨拙地寫上:《虛空獸入世生存手冊——情感篇》
第一條:誠實忠貞高貴優雅的虛空獸應該遠離情感反複的人族,他們總會在不該談感情的時候談感情,又總會在該談感情時毫無征兆地計較利益得失。
虛空獸一邊寫,一邊偷偷打量謝和璧、蘇胭。
它忽然覺得還挺順眼,如果當初遺光不嚇到蘇胭,也許他們一開始就是類似的相處方式。從轟轟烈烈鮮花著錦的相識走到如今的平凡相處,他們還能心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