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契簽訂完成後,蘇胭兩手放在嘴邊:“風叔叔,停手!”
風堂主本來蓄意要戳謝安華一道大口子,活活停手,長眉一蹙:“門主,你又要做什麼?”
謝安華這才得到一點喘息機會,他身上的法袍全部煙熏火燎一般,狼狽異常。
現在不是說話之機,蘇胭想,否則風堂主知道她又把整個苕月門賣了,可能會不顧這兩個人在場,把她挫骨揚灰。
蘇胭寒潭一樣的眼眸掬出甜蜜笑意:“我已經拿到賠償了,先停手吧,再打下去耗費靈力不劃算。”
風堂主也窮怕了,畢竟他還欠著溯蘭真君一筆巨款,現在心有戚戚。
既然拿到賠償了,他也確實不能真對謝安華怎麼樣……風堂主倨傲收了蓮火//槍,冷然道:“今夜放你們一馬,再有下次,絕不能饒!”
謝安華擠出一個笑意:“二位雅量,是我們叨擾了。”
他飄然至謝和璧身邊,小聲嘀咕:“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謝和璧未回答,他又麵不改色道:“走吧。”
二人踏月而去,臨走時,謝和璧回首望了一眼。
那位過於冷心冷情的女子此時笑意如花,抱著風堂主的手臂說著什麼,風堂主吹胡子瞪眼,卻始終沒有真正的責怪。
虛空獸在暗空間嘀咕:“這麼不舍,你就回去嘛,反正你現在失憶了,你可以借恢複記憶打聽往事和她親近。”
謝和璧沒有回答,他不認為這麼冷淡的一個人可以被輕易觸動,他本人也不會。
他覺得他的回眸隻是隔著霧看花,那朵花據說曾經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他想看清楚些……而已。
苕月門。
蘇胭直接被拎著耳朵拉去了存英閣,風堂主為了能接觸到魂體,甚至特意在手上貼了符咒。
“你給我跪下。”他紅著眼睛。
蘇胭順從跪在蘇家祖宗牌位之前,風堂主已經聽說了她同謝和璧達成的協議,風堂主咬牙切齒,幾乎站立不穩:“當著先祖的麵,你好好懺悔,門主,以往你再怎麼胡鬨,我都由著你,可是這次……是關係整個苕月門性命的大事。”
蘇胭懺悔不動,她連蘇景雲的骸骨都給出去了,真要一樁樁一件件的懺悔,也實在懺悔不了這麼多。
她平靜道:“風叔叔想讓我懺悔什麼?”
“萬魔淵之事!”風堂主道,“萬魔淵是我們唯一的依仗,一旦失去,我們……當初的苕月門如何凋落的?你真以為哪怕我們修為增強,我們就能頂住全天下人?他們不會願意看到苕月門曾經的輝煌,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風叔叔的意思是,和他們死磕到底?抱住萬魔淵這個依仗不撒手?”蘇胭直接道,“他們不會放棄萬魔淵,我們這個依仗也已經用老,想要真正尋到其餘依仗,需要找其餘路。”
“否則,苕月門隻會越來越沒落。”
風堂主哪裡不知這個道理:“可是萬魔淵是當初老祖宗特意留在我們門內,一定有其餘安排。我們苕月門世代守了它這麼久,今朝就要和平地拱手和他人分享?”
他雙目酸楚:“這樣做,如何對得起老祖宗……”
蘇胭沒有一點兒感動的意思:“老祖宗有對得起我們嗎?”
風堂主下意識就要叱責她不知大小,蘇胭跪著,卻脊背筆直:“萬仙穀的仙憎恨著苕月門,狐鬼王憎恨著苕月門,連萬道府尊都在實際上憎恨著苕月門,忌憚苕月門有能阻止他的東西。”
“放眼望去,滿目皆敵。他做下這些事時便知道對得住天下,卻對不住後人,為什麼還要我們後人戴著鐐銬在名義上尊重他?”蘇胭道,“光是活下去,我們就用儘全力。”
風堂主氣得嘴唇哆嗦:“可沒有他,也就沒有今日的我們!”
“我們還他的恩情得還不夠多?風堂主你資質優異,哪怕不學苕月門功法,一樣能夠學有所成。你把大好的年華獻給了苕月門,我一出生,父親母親就告訴我,隨時要為萬魔淵獻出生命,我們付出得還不夠多,一定要燃燒生命到最後一滴?”
風堂主手指哆嗦,蘇胭的話讓他心中著急,又不知如何反駁。
蘇胭一掀衣袍,從地上站起來,平視風堂主:“風叔叔,往日的愚蠢不可再追,想在這個變革的時代活下去,我們必須做出改變。明日,會有數不儘的靈石運往苕月門,那是您應得的。哪怕您覺得我任性妄為,不願與我為伍,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您擁有絕對自由的權利。”
蘇胭將話說得非常死,沒有一個機會能比這更好了。
因為萬道府尊和蘇一諾的外在逼迫,苕月門獲得了空前談判的資格。錯過這個機會,就什麼也沒有了。
如果萬道府尊、蘇一諾中的任何一個人成功,天下傾覆,萬魔淵也不會再有任何作用,如果沒經過萬魔淵,這二人就被聯手滅殺,苕月門也逃脫不了乾係。
這是最後的機會。
風堂主咬著牙:“你是說,我可以任意來去,不讚同你就可以離開苕月門嗎!你想讓我走?!”
“你什麼時候這麼獨斷專行?”風堂主無比難受,好似看著長大的孩子出去了一圈後,就染上惡習。但轉念一想,好似在門內時,她就有了這個苗頭。
外麵的世界沒能讓她收斂,反而讓她更病態了。
“我並非此意。”蘇胭道,“您不會走,也正因為您的包容,我此刻才敢這麼無禮地和您說話。”
“夠了。”風堂主眼裡閃爍晶瑩,“你不必和我咬文嚼字,什麼您啊您的,你是說這種話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