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沒有關心他。
天姬心裡想著,嘴上卻說道:“冥界分地而治,十殿閻王,東嶽大帝,豐都大帝管轄的都不是一個範圍,這樣必定會有遺漏的地方,所以您不妨再讓他們去查一查。”
太啟的怒火總算被安撫了些:“你確定?”
天姬說:“確定,這個問題由來已久了,子時未過,您下半夜不妨把冥界諸王都叫來問一問。”
太啟想了想,虞淵也犯不著騙他,說是很快會見麵,應該就是進入輪回了。
他把虞淵說的昆侖倒塌和儺麵等線索記在了心裡,然後把靈堂裡的東西和棺木複原,讓天姬回了昆侖,又散了結界。
下半夜,冥界又在靈堂裡搞了一次團建。
活了幾千上萬年,冥界終於也跟上凡間世界的步伐,開始搞台賬了。
冥界諸王叫苦不迭,卻也無法拒絕答應太啟,解決這個曆史遺留問題。
“知道什麼是藍顏禍水嗎?”排隊在外麵等著問話的十殿閻羅之一仵官王對說秦廣王說,“看那遺像就是。”
秦廣王回頭看了一眼虞淵的遺像。
“帥,難怪東君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他。”
轉輪王唉聲歎氣:“哎,怎麼還沒排到我啊。”
秦廣王說:“閻王又帶著手下在靈堂裡給東君講格局了。”
轉輪王瞪大眼:“什麼??他要講多久??”
秦廣王說:“大概得到雞鳴吧,三張嘴湊一起,要講多久我不敢想。”
一晚上兵荒馬亂,隻有虞淵安穩地睡到了早上。
他是被虞如琢叫醒的。
“堂弟,快醒醒!”虞如琢在外麵敲了幾次門,聽到裡麵都沒動靜,便叫了幾個兄弟姐妹,一起進來叫虞淵。
“就是,大懶豬,快起來了。”
虞巧巧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陽光讓虞淵很久沒有適應過來。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時間的夢。
“幾點了?”
“七點了,快要出殯了,你快點!”
虞淵昨天和衣而眠,所以並不需要穿衣服,虞如琢把黑紗遞給他,又讓他套上孝服,催他趕緊出門。
虞淵起床洗漱的時候,虞巧巧和虞如琢便在一邊聊天。
“昨晚打雷你聽到沒有,好大的聲音,嚇死我了。”
“我媽都說,從沒有聽過這麼大聲音的春雷,我以為是地震了。”
“聽姑姑說,昨天靈堂都被風吹亂了,堂哥的遺像都掉下來摔了。”
“連老天都在為堂哥哭泣吧。堂哥,嗚嗚嗚嗚。”
“我也想堂哥,嗚——”
虞巧巧說著又哭了,虞如琢也哭了起來,虞淵洗漱完一出來,就看到兩個小姑娘哭做一團。
這兩個小姑娘他沒白疼。
虞淵走過去,揉了揉兩個小姑娘的腦袋。
“彆哭了,送他最後一程吧。”
靈車由靈堂繞虞王陵,萬代盛業大廈,以及祖宅一圈,然後前往祖廟擺放靈位,最後前往公墓。
今天參加葬禮的大多數都是虞氏家族的直係後代,虞淵還未認祖歸宗,所以並沒有和太啟坐同樣一輛車。
早上出殯前,他遠遠看了一眼太啟,發現他狀態尚可,除了熬夜後有些疲憊外,整個人都意外地平靜。
昨晚應該陪著他的。
虞淵心想,笨蛋老婆身嬌體弱又傻乎乎的,今天出殯昨晚熬了通宵,加上昨晚被虞明那麼一嚇,身體肯定受不住。
他在路上給太啟發了信息,太啟隻回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挺好的,今早差點睡過頭了。”
虞淵回道。
還夢見了漂亮的像天仙一樣的老婆。
太啟渾然不覺虞淵睡得挺好的那條信息背後的得意,他隻擔心昨晚動靜有點大,萬一小叔子中途醒了,看到嫂子招魂還找那麼多神神鬼鬼談事業,世界觀都碎了可怎麼辦。
看到小叔子回的信息,看來應該是沒問題了。
太啟放心了。
他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
今天天氣很不錯,太啟的心情也不錯。
昨晚,天姬一語道破了冥界的混亂治理,太啟這才發現,輪回世界的神係也是亂成了一鍋粥,道教體係佛教體係,還有五嶽體係以及各個民間冥王,雖然都尊昆侖,各自卻是並列為王,誰都不服誰。
也就是說,虞淵很有可能就成了冥界諸王混亂治理下的漏網之魚,虞淵昨晚所說的,他們很快會見麵,應該是他已經進入輪回,準備投胎成人了。
這樣就最好了。
虞淵順利進入輪回,太啟就了卻一樁心事,隻要抓住幕後黑手,他又可以過快樂的寡婦生活了。
太啟想起來昨晚黑胖子閻王給他講的格局。
“東君,您既然從昆侖下來了,要來凡間世界體驗一下凡人的生活,咱們就要有點凡人的大局觀,尤其是寡婦的大局觀。”
“工作!996!人際應酬!相親!都是垃圾!”
“您手上可是有老公留下的千億遺產,咱們眼光放開點,格局打開點!”
“工作?996!去他的工作,您隻需要享受凡間世界的美好生活!”
“人際應酬?滾蛋!”
“相親?您還需要相親?單身不香嗎,咱們一天一個男朋友!”
太啟聽得一愣一愣的。
工作和人際交際他本來就不喜歡,一天一個男朋友,倒是聽起來不錯。
隻要不同房,看電影約會逛街他都還挺喜歡的。
“可以隻約會牽手看電影嗎?那樣也能一天一個男朋友?”
白袍無常說:“當然可以,是您談戀愛,不是戀愛談您,您做主。”
雖然太啟聽不懂,不過他覺得,白袍無常和黑胖子閻王,說的都好有道理。
而且聽起來好開心。
尤其是白袍無常說到,帥氣老公的年紀滿三十減十一,二十年後太啟將偶遇十九歲的虞淵,彼時太啟未老,虞淵正年輕,兩人琴瑟相合鴛鴦交頸,把太啟說心動了。
一天交一個男朋友,交二十年後,偶遇十九歲青春正好帥氣逼人的虞淵。
曹,人生這麼快樂的嗎?
站在虞淵的衣冠塚前,太啟想象著未來美好的生活,一不小心,就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太啟聽到身邊的小叔子虞泉冷冷問了一句。
“你笑什麼?”
太啟回過頭。
他都忘記自己還有個拖油瓶小叔子了。
帶著小叔子,還怎麼一天一個男朋友。
“回去後給我交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也可以,要不我送你去住校。”
太啟給虞淵說道。
虞淵沒說話,人看起來非常的不高興。
小破孩子心思真多。
太啟也懶得理他,回過頭等著葬禮司儀,宣布棺木下葬。
“請家屬和亡者做最後的道彆。”
太啟是虞淵的伴侶,所以他第一個走上前去,繞著棺木走了一圈,然後微微鞠了一個躬。
“二十年後我等你啊。”
接下來是各家長輩,侄子外甥女。
最後才輪到虞淵。
虞淵心裡都有點不耐煩了,尤其是他發現太啟竟然在葬禮上笑出來,讓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太啟為什麼會笑?
難道我死了他很開心?
他那麼笨,都是裝的嗎?
還是,我的死和他有關係?
我老婆難道是黑寡婦?
——虞淵想起太啟曾經說過,天子劍上有龍鱗。
他的心陡然一沉。
“請家屬虞泉,和亡者虞淵告彆。”
虞淵走上前去。
滿腹的心思,讓他對周圍的一切都敏感起來。
虞淵走向麵前名義上為自己收斂的靈柩,四周都是哀痛的親人,但虞淵知道,也許殺了自己的人,就藏在這些親戚裡。
他孤身一人回到虞家,孤身一人奮戰,到了最後,很有可能連唯一付出真心的愛人,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虞淵腳步沉重地繞著靈柩步行,他抬起手放在棺木上,隨著步伐一寸寸撫摸著。
他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棺木上有一處瑕疵,而且是一處很明顯的瑕疵。
虞淵低頭一看,在黑色棺木的中部靠後的位置,有一處新鮮的凹陷,像是有什麼東西砸下去後,把光滑的漆麵砸破了,裡麵露出原木的顏色。
“怎麼啦?”
一邊有親戚問道。
虞淵說:“棺木蓋被磕了。”
那個親戚說:“估計是路上磕了吧,挺正常的,沒事兒。”
另一個親戚說;“不是路上磕的,早上出殯時我就看見了,昨晚不是打雷刮風嗎,據說靈堂都被吹亂了,遺像被吹得掉下來,遺像我聽說也磕了角,估計是磕在這處了吧。”
“哦。”
虞淵又摸了一下那處凹陷的四周,接著走到棺木前鞠了一躬。
棺木被下放到墓穴裡,泥土澆了上去。
周圍響起淅淅瀝瀝的抽泣聲。
虞淵表情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
這個凹痕確實是遺像砸下來時砸壞的。
——因為當時,他就在現場。
*
自從遭遇離奇車禍,又離奇重生後,虞淵對於怪力亂神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算某一天,黑白無常跑到他麵前蹦躂,告訴他,對不起,你的身體塞錯靈魂了,我們要把靈魂換回來,虞淵也不會覺得奇怪。
可他想起昨晚那個夢,依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太啟,一個宛如天仙一般的太啟,整個靈堂都被厚重的霧氣包圍著,就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外麵大地震動,雷鳴電閃,太啟在呼喚他回來,而另外一種力量卻拉扯著他,不讓他和太啟見麵。
這就是真實發生的。
葬禮後,虞淵又偷偷去摸了一圈遺像,遺像磕了兩個角,應該是昨晚他撞到棺木時,遺像差點砸到他的手,他躲開時擋了一下,於是遺像在棺木上連撞兩次,虞淵剛剛摸了一下凹痕的四周,還有一處並未掉漆的凹痕,距離這處凹痕的距離,差不多也就是遺像的長度。
兩處凹痕都在棺木的中間,如果是正常擺放的棺木,笨重的遺像掉下來,是絕對不會砸到中間的位置。
但是昨晚的夢裡,虞淵清晰記得,棺木是斜著放的,遺像就高懸在棺木的中間。
虞淵的心情有點複雜。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讓他心裡糾結萬分。
好消息是,我老婆不是黑寡婦,他也想知道是誰殺了我。
壞消息則是,我老婆,他好像不是人。
中午的白事宴上,虞淵一直盯著太啟看。
太啟依舊社恐,對於親朋好友的安慰表現地坐立不安,後來乾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嗯,剛剛下凡的仙男就是這樣的,不諳世事,不懂人情交際,還美得毫無自覺。
這樣就能完美解釋,為什麼太啟這麼笨,為什麼明明正常人都懂的道理,說好幾遍他都聽不懂,為什麼他恐懼人際交往,沒有一個朋友,以及為什麼太啟知道,天子劍上有龍鱗。
虞淵還想起來幾個月之前的某天晚上,他在太啟的房間裡,好像丟失了一點記憶,以及昨晚和太啟說著話,莫名就開始犯困。
原來事出有因。
虞淵有些心神不靈,老婆不是人也是煩惱,他是個謹慎的人,天降仙妻,總得有個說法,否則他不覺得自己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度過了這一天,晚上睡覺時也沒能好好休息,一閉上眼,就是太啟在夢裡那張美得讓人神魂顛倒的臉。
第二天起床時,坐在餐桌邊吃早餐時,太啟問了他一個問題。
“是不是我昨天讓你去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你就興奮的一夜沒睡著?”
虞淵:“……”
昨天兩人才經曆白事,今天就問出這樣奇葩的問題,是他老婆沒錯了。
這絕對不是人能問出的問題。
虞淵驚覺自己不能胡思亂想下去了,他必須出去走走,儘快整理一下思緒。
吃過早餐後,太啟說沒休息好,繼續去補覺了,虞淵則借口要出去透透氣,給阿姨打過招呼後,便去了附近的商業區。
商場大屏,路邊的冰激淩店,商店的廣告……凡間世界的煙火氣終於讓虞淵有了真實感。
他沿著步行街慢慢逛著,一家店的招牌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科學扶乩。”
扶乩是一種古代占卜的方式,借著神靈上身或是通靈來問事,現在見得不多,但也偶爾有人迷信這個。
這並不能吸引虞淵的注意。
加上科學兩個字,讓虞淵就有了那麼點興趣了。
虞淵拉開門走了進去。
和那些算命店不同,這家店沒有羅盤紅繩,也沒有太歲符五色米,乾乾淨淨的大白牆和白色吊頂,木質地板藍色格子間,格子間上擺著幾台電腦,旁邊是個大書櫃,上麵放著一些國內外神秘學相關書籍和神話民俗書籍,一眼看過去不像算命的店,倒像是賣二手房的。
“有人嗎?”虞淵問道。
“有誒。”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本綠色的封皮,虞淵一看,《C程序設計》。
還真的挺科學的。
那個小夥子把書放下,走到虞淵麵前。
“您今天是要扶乩嗎?我師父今天不在,他出去買菜了。”
虞淵說;“那你是徒弟了?”
小夥子說;“對,我還是學徒,正在學C語言和數據挖掘呢。”
虞淵問:“那能扶乩嗎?”
小夥子笑得有點靦腆:“那怕是不行的。”
虞淵問:“那你會什麼?”
小夥子說:“我師父說,入門學基礎,基礎分兩類,科學基礎,就是計算機啦,量子力學啦,進化論啦,占卜基礎,就是神秘學,民俗學,神話,宗教學。”
小夥子指著書架上的書。
“最近在看《金枝》,講古代巫術的,還有《秘苑玫瑰》,卡巴拉生命樹您知道吧,EVA裡都有。”
他又抽出一本黃色封皮的書:“啊呀,還有《封神演義》,這個必讀,我們扶乩,起碼也得認識神仙吧。”
說到這裡,虞淵問;“你認識多少神仙?”
小夥子說:“四大文明的原生之神,次生神,華夏文明的昆侖神係,民間諸神,冥界神,基本上都知道,您要問什麼神?”
虞淵編了個謊話,半真半假地對小夥子說;“我昨天做了個夢,有個神對我說,他是我老婆。”
小夥子:“?”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虞淵,人人都想要仙女當老婆,不過真拿白日夢來問,是不是就有點大病了。
“昨晚綾波麗也給我說,她是我老婆。”
“我不是開玩笑,我做這個夢幾個月了。”虞淵正色道,“我想知道是什麼神。”
小夥子問:“您老婆什麼樣子?”
虞淵回憶道:“很美,有種神性的美。”
小夥子問:“有什麼特彆之處呢?”
虞淵仔細回憶了一下,長袍長發,恐怕很多神仙都有,多麼美他也形容不出來。
“唔,這樣。”虞淵要了一支筆一張紙,在紙上畫了個圖形,“他眉間有個紅色的,這樣的印記。”
虞淵其實也不太記得了,畫了一下,又塗了幾下。
小夥子湊過來一看。
“三把火?三昧真火?”
虞淵說;“有什麼線索嗎?”
小夥摸著下巴,眉頭緊鎖:“漂亮的,有神性美的,還有三昧真火的。”
“難道您老婆是那個——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