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寄生 (2)(2 / 2)

“不要向任何人暴露身份,少說話,不要和同事有太多接觸——”

虞淵剛一說完,看到太啟不悅的表情,就有些後悔自己措辭為什麼不更嚴謹一點了。

這最後一條提示,他腦子裡想的是讓太啟不要隨便向同事付出信任,說出來卻像是束縛太啟,不讓他和同事打交道。

“不用你提醒。”太啟態度涼薄,“你有二十三個後哥在單位等著教我怎麼工作——啊——虞泉!!”

太啟雙腳一淩空,被虞淵攬著腰抱起來,讓他坐在了二樓的欄杆上,把他嚇了一大跳。

待太啟反應過來時,虞淵雙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腰肢,抬頭看著他,雙眸如古井一般幽深。

“現在可以聽我認真和你說話了嗎?嫂子?”

“你放我下來!”

虞淵的雙臂像鐵壁一樣結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虞淵的個子已經超過太啟許多了,臂膊更有力了,他可以很輕鬆地抱起太啟,也可以密不透風地把太啟擁在懷裡。

太啟並不是掙不開虞淵的手臂,而是他怕掙紮的過程中自己掉到樓下去,然後原地表演一個頭破血流的複活,把家裡的阿姨給嚇到了。

“放我下來!”太啟慍怒道。

虞淵問“我說的,你聽到了嗎?”

“放我下來!”太啟火了。

“算我求你了。”虞淵歎了口氣,把卡住太啟腰肢的姿勢換成了環抱的姿勢,走近了些,額頭貼在了太啟的鼻尖上,“工作真的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你千萬要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他一乖,太啟就沒轍了。

“算了,我聽到了。”太啟說,“我又不是傻的,我是去調查案子的,我知道要保密身份。”

“行。”

叔嫂兩人勉強達成一致。

虞淵把太啟抱下來。

阿姨聽到樓上的動靜,還以為是兩人又吵架了,連忙放下手裡的活上來勸架,結果一上樓來就聽到叔嫂兩人和睦的談話。

“我道歉。”

太啟說“以後不能咬我了,要好好讀書,知道。”

虞淵點頭“我馬上就回房間讀書。”

太啟這才滿意,同意把過去一筆勾銷了。

直到第二天,他上班的第一天早晨,在國屬特彆行動處一隊辦公點的院子外麵,幫一位賣早點的老太太,撐大陽傘的時候——

陽傘上麵有個鎖扣,大概兩米多高,太啟本著公職人員為人民服務的想法,主動幫老太太撐大陽傘,他脫了外套搭在一邊的樹枝上,稍微墊腳去鎖上麵的鎖扣,黑色線衫隨著動作向上挪移,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細腰,以及上麵觸目驚心的青紅色指痕。

林啟蜇和圓臉小夥也剛到辦公室附近,正準備和太啟打招呼,就看到如此香豔的一幕。

兩人都驚了。

“我們新同事,這,這——”圓臉小夥還沒談過戀愛,但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指痕霸道十足,就差在上麵描五個大字“這是我老婆”了。

林啟蜇慌忙上前去,拿過一邊的外套給太啟披上了。

“謝謝。”

太啟一無所知,鎖好鎖扣,拍了拍手。

“走吧,上班去了。”

林啟蜇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太啟脖子上殘留的齒痕,又看了一眼太啟的腰。

“就,那個,因為我們經常出外勤,所以還是要注意一點形象,情到深處,不要太放縱。”

太啟沒聽懂“什麼?”

離上班時間還早,林啟蜇讓圓臉小夥先離開,和太啟一起散著步朝辦公室走去。

“我的意思是說,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在身體上留下太明顯的痕跡——”

太啟這才聽明白,林啟蜇可能指的是自己脖子上的痕跡。

“這是我小叔子咬的,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不會有下次了。”

林啟蜇“……”

豪門愛恨情仇的精彩程度,果然超出他的想象。

他善意提醒,並打算以後不再提這個話題“你要不要去衛生間看一下你的腰?一樓右轉就有一個衛生間。”

“腰?”

太啟不明所以,先行走進辦公處的衛生間裡,他撩開衣服一看,整間辦公點就猛晃了一下。

——這小破孩子完了。

——他和小叔子無法和解了。

一整個上午,太啟昨晚想象的和同事喝茶看報紙,一起分享小點心的景象一個沒出現,他這位新人冷若冰霜,一臉生人勿進的表情,逼退了數個想來打招呼的同事。

最後還是林啟蜇把他請到了辦公室裡。

“我們談正事?”

“嗯。”

生了一上午的氣,太啟也釋懷了,就算想暴揍小叔子,那也得等下班,上班時間生氣,不痛快的就隻有自己。

“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下虞明相關案件的資料。”

“嗯。”

林啟蜇走到檔案櫃前取資料,太啟則環顧這間辦公室,熟悉了一下環境。

這間辦公室約十個平方大,除了一張大辦公桌之外,就是兩組檔案櫃,看起來平平無奇,和電視劇裡的普通辦公室沒什麼兩樣。

隻是從剛剛林啟蜇取檔案的麻煩程度看來,這些不起眼的櫃子和盒子,應該有著精密的識彆裝置和防盜保密設備。

整間辦公室裡有很多隊裡的工作人員進出,來往得人多了,這裡卻一點也不顯得亂。林啟蜇把辦公室打理得十分整潔,辦公桌上筆筒、電腦、小型打印機擺得整整齊齊,還有兩盆小綠植和一盆金魚。

看得出來,林啟蜇是個挺有生活情調的人。

太啟的目光掃過桌麵,轉而看向了牆麵,牆麵上掛著一個小白板,上麵胡亂寫著幾行字,太啟仔細辨認,認出來依次寫著“時間重置”,“寄生”,“違禁交易”。

太啟問“你上次問我的寄生,和你白板上寫的寄生,是一件事嗎?”

林啟蜇拿著三個檔案袋走過來,在椅子上坐下,回頭看了一眼白板。

“除了第一個時間重置,寄生和違禁交易,我們懷疑是一個案件。”

太啟對白板上寫的時間重置有點感興趣。

“這個也是案件嗎?我能知道嗎?”

林啟蜇說“當然可以,這是一個我個人覺得可疑,但是並沒有列入調查的案件。”

太啟頓時來了興趣“怎麼說?”

林啟蜇說“五年之前的5月6日上午10點左右,你有沒有感覺過,時間重置了至少10秒鐘?”

“啊?”

五年之前,太啟還沒有來到現實世界,自然不知道現實世界的變化。

林啟蜇說“看來你沒有感覺了。”

太啟問;“你有感覺?”

林啟蜇說“不僅是我有,網絡上很多人都有,就在5月6日10點的那個時間點,明明剛剛做了的事情,自己卻又做了一遍。”

太啟說“這不是很平常嗎,我經常看到網絡討論裡,有人說自己第一次去的地方,卻感覺以前來過。”

“那天對我來說並不是很平常。”林啟蜇突然變得有些消沉,“其實我應該是那10秒的受益者,否則,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太啟挑眉“哦?”

眼前的林啟蜇看起來正氣十足,不出所料,也是會長命百歲的人。

林啟蜇說;“那天10點前發生了點事,我當時準備過街,在我的記憶緩衝裡,我應該是過了街的,並且有一輛車向我撞來。但是很奇怪,我腦海裡突然閃現過這段記憶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站在路邊,並沒有過街,那輛車超速行駛,後來在前麵一個路口,被交警攔了下來。”

太啟還是覺得這是一件挺普通的事情,他問“我不明白,你在這種部門工作,奇怪的事情應該會見過很多吧?為什麼就對這樣一件小事耿耿於懷,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林啟蜇敲著筆,“那天是我和前男友分手的日子,就在我過街之前,我們因為前途問題大吵了一架,我考上了公職單位,而他在娛樂圈裡越來越紅,兩人因為各自前程吵過很多次了,那一次最厲害,然後他對我提了分手。”

又是太啟最愛的情感話題時間,他聽不懂,但他喜歡聽。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愛到深處時為了對方要死要活,不愛的時候棄之如敝履。

“所以你答應了?答應就行了,你可以找下一個。”

“哪有那麼容易釋懷。”林啟蜇笑了笑,顯然不太願意談論這個話題,他把那幾個檔案袋打開,拿出卷宗遞給太啟。

“這是我們掌握到的三宗被定義為寄生的案件。”

太啟打開一看,三宗案子都是自殺,且死者都是娛樂圈明星或者網紅名人。這三個死者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有點名氣後突然起飛,然後兩年之內各種機會不斷,大紅特紅,最後仿佛被什麼吸收走了所有的氣運一樣頹敗,接著接受不了落差自殺身亡。

太啟匆匆掃過“沒什麼稀奇的,我看過的娛樂圈裡,拜狐仙小鬼偏神都是很正常的,自殺可能是被反噬了。”

林啟蜇說“你再仔細看看?”

太啟又掃了一遍,果然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三個死者在爆紅的兩年裡,十分迷戀香火,他們不僅住的地方要24小時焚香,粉絲站打卡時也需要手動放置電子版香火,職粉還帶頭在家用香火供奉他們的海報照片,還號召各行各業尤其是文化類科研類的粉絲,把他們的名字寫入文章、論文,甚至各類專利發現的命名裡。

林啟蜇說“你覺得呢?人,神,鬼,誰最需要香火?”

那當然是神了,從這個表現來看,還不是偏神,偏神沒有這麼大能量,需要把名字寫入文章論文裡,讓凡間世界反複誦讀紀念,需要這麼做的,一般是正牌香火神。

太啟的表情有些凝重了。

這些正牌香火神的問題,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嚴重,從第一個死者看來,在五年前,就有正牌香火神來凡間世界,寄生在人的身上,吸走了他們的信仰和香火。

他突然想起來在百花鎮聽那些偏神說過,如今末法時代,因為信仰的缺失,無論是凡間世界的偏神,還是昆侖上的正牌香火神,都極其缺乏香火。那些偏神尚且知道遊神時搶香火,甚至為了香火供奉入魔,那這些正牌香火神呢?他們的能量更大,掠奪香火的手法肯定會更多。

太啟問“還有你說的非法交易案呢?”

“在這裡,不過非法交易案,線索不多。”林啟蜇遞給太啟另外一份卷宗,是一個富豪的太太報案稱,丈夫被一個自稱玄女的女人騙取了大量的錢財,經過調查後發現,這個富豪並不認為自己是被騙。他前妻的女兒失蹤了,通過這個玄女給的一個羅盤,找到了女兒屍骨的位置,還扯出來一樁大案。那個富豪對於交易過程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隱約記得,這個叫玄女的女人,身上有很濃的香火味。這個羅盤被送去專門的機構檢驗,發現是一個傳世的古物,近千年的曆史了,讓專家們也很好奇。”

“除了羅盤,還有一些古代祭祀、祭神的工具,都是傳世的,經手人都說,是和一個叫玄女的女人交易的,她大部分交易需要一些奇怪的東西,偶爾才會要現金。你叔叔的交易便是要求的現金支付,他獲得的,則是一種巫術儀式,這個相信你應該也解了。”

“嫌疑人隻有玄女這一個人嗎?”

林啟蜇說;“不,我們懷疑,她是一個中介,專門介紹那些神明和人做交易,讓神賣一些靈物給人,或者直接寄生到人的身上。從交易的物品來看,那些傳世的工具,各個朝代的都有,從被寄生者的偏好來看,寄生的神明也有不同的癖好。”

林啟蜇看向太啟“現在問題來了,你是否知道,一個名叫玄女的神呢?我們手裡有一份根據古籍、神話以及民間傳說,整理的昆侖萬神殿的神譜,上麵並沒有一個叫玄女的神。”

深夜十二點,一家24小時營業的肯德基裡。

身材嬌小的年輕女孩戴著一頂鴨舌帽,裹著外套坐在角落裡,她的麵前放著一套深夜炸雞啤酒套餐,炸雞已經涼了,她卻還坐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

“呼——”

大門被人推開了,不知道是因為來人的動作太輕,還是因為深夜本來就沒有人注意到門口的動靜,直到剛進來的這個高挑女人走到女孩身邊,拿起她麵前放著的那罐啤酒,女孩才發現,她要等的人到了。

“玄——”

“噓——”

這個女人,正是林啟蜇所說的玄女,她把手指比在紅唇前,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動作。

就在這一刻,女孩發現周圍的景象開始模糊,就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看著肯德基櫃台的員工走來走去。

“恭喜了。”

玄女這才出聲,明明感覺是個美豔的女人,可女孩和她見過幾次麵,都記不得她究竟長得什麼樣,說話是什麼聲音。

但她聽出來玄女此刻諷刺的語氣。

女孩是一個做手工的網紅,之前在網上一直默默無聞,半年前,經由眼前的玄女牽線,她的生活裡多了另外一位叫針娘的神,接下來,她的短視頻開始在網絡上爆紅,直到兩個月前,她和一個男粉絲開始戀愛,事業也變得懈怠。就在一個星期前,她發現男友已經有了妻兒,狗血劇接連登上了好幾天熱搜,再接著是前兩天,她發現那個幫助她事業節節攀升的針娘,消失了。

“針娘走了,我很後悔,我,我想把她請回來。”

玄女點了一支煙,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哭成了淚人。

“我好後悔,我本來有了出國門的機會,本來可以發展得更好——”女孩泣不成聲,“可不可以求你,把她請回來。”

“你違約了。”

“我,我知道我違約了,我想重新簽訂一個合同,求求你了,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隻要把針娘請回來。”

“任何代價?那下次你又遇到了一個男人呢?”

“不會的,愛情我已經不需要了。”

“你不需要愛情了?”玄女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她手指夾著煙,悠然地吐了一個煙圈,“愛情這東西,誰能扛得住啊——”

她用塗著鮮紅色甲油的指甲扣開那罐啤酒的圓扣“你知道虞王嗎?就是你們這裡特彆有名的那個虞王陵,也叫大司祝王陵。”

女孩朦朧著眼淚抬起頭來“虞王陵嗎?我去過很多次了。”

“虞王我認識,我兩關係好著呢,他救過我的命,還把他的真名告訴我了。”玄女灌了一口啤酒,尖尖手指摁在太陽穴上,做了一個思考的動作,“就是一千多年了,我有點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麼來著?我記得還是一個挺好聽的名字。”

玄女又抽了兩口煙,煙霧繚繞散開。

——“哦,我想起來了,他叫虞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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