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堂嫂!”
一聽林啟蜇叫自己,小趙馬上放下飯盒,跳起來站得筆直,如果不是因為蹲了太久腦子有點暈,他絕對能給林啟蜇敬個禮。
林啟蜇又和白乾坤打了個招呼,白乾坤也放下飯盒,慢悠悠地站起來。
林啟蜇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是這個東西。”
白乾坤從地上拿起那個酒桶,趙天端定睛一看:“你們把肉泡酒裡做什麼?”
“這可不是肉。”白乾坤一手按著酒壺蓋,一手拖著壺底,朝著一個方向瘋狂搖晃,白酒被晃出一層氣泡,接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酒壺裡的肉,就像是活了一般,在白酒裡拚命掙紮著,並肉眼可見地變了形狀,隱約看著,像是要從肉塊裡生出四肢和頭顱。
大半夜的看到這一幕,趙天端汗毛倒豎,害怕地扒住了林啟蜇的胳膊。
“媳婦,這什麼東西啊,怎麼還帶動的。”
“我沒見過。”林啟蜇向四周看了一眼,見周圍沒人,匆匆打開了花園的門,低聲對小趙和白乾坤說,“先進來吧。”
白乾坤也擔心這玩意兒放外麵被人看見引起事端,連忙跟在林啟蜇後麵進了屋。
林啟蜇把餐廳的桌布掀了,放上一塊防燙墊,讓白乾坤把酒壺放在桌上。
“哪裡來的?”
“那天見到蛟的時候,我和小趙想去撿點化龍的龍鱗龍血,結果就撿到了這個玩意兒。
白乾坤打量著酒壺裡安靜下來的肉塊,說:“這個東西,以我所見,應該是太歲。”
“太歲出世,是不是有什麼不祥之兆的意思?”趙天端看了一會兒,膽子又大了些,想上前去打開酒壺。
小趙說;“古書上確實有這個說法,堂哥,這玩意兒很臭——”
“嘔——”
趙天端隻把酒壺蓋擰了一圈,就被熏得眼淚鼻涕橫流,又連忙把酒壺擰上了。
“你怎麼不早說?”林啟蜇扔過來一包消毒濕巾,趙天端抽了七八張,拚命地擦著手。
“你也沒問我啊。”小趙說。
趙天端說:“靠,我不問你,你就不說?萬一這玩意兒來個爆漿攻擊呢?”
小趙辯解道:“它沒爆過漿,就是會長大。”
“彆吵了。
林啟蜇去餐邊櫃拿了一個黑色的垃圾袋,把酒壺罩起來。
“您老人家這是上交的意思嗎?”
白乾坤說:“對,我不僅要上交,我還要舉報一個人。”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來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林啟蜇。
林啟蜇接過來看了一眼:“外國人?”
“對,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外國人,問我買小趙拍的走蛟視頻,說要在一個什麼神秘學會議上放,還問我在看到蛟龍時有沒有見到神仙法寶,對了,還要買這塊太歲。”
“買這臭烘烘的玩意兒?”趙天端指著這東西。
“外國人買什麼的沒有,地下黑市就是他們的樂園。”林啟蜇看起來很平靜,還給一邊的趙天端使了一個眼神。
趙天端會意,問小趙說:“你們剛剛就在外麵吃盒飯,吃飽了嗎?沒吃飽我讓我助理過來,帶你們去外麵吃點夜宵,我助理就住對麵小區。”
小趙一聽有夜宵,連忙點頭:“好。”
白乾坤卻沒所動,他問林啟蜇:“警察同誌,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果然老人家就是沒小年輕好糊弄。
林啟蜇說:“您來上交,這就是公事,公事公辦,不需要我帶私人的感情。”
白乾坤又問:“那警察同誌,你相信我和小趙見到的蛟龍是3D全息投影技術嗎?”
“我知道了。”林啟蜇沒說相信也沒說不相信,他對趙天端說,“這麼晚了,就彆麻煩你助理了,你帶小北和白師傅去吃點東西吧,然後找個地方給他們休息。”
“行。”
趙天端知道林啟蜇需要工作,便連哄帶騙,把小趙和白乾坤帶去吃夜宵了。”
等三人走後,林啟蜇把家裡所有的窗簾都拉上,打開餐廳的燈,揭開酒壺上的黑色塑料袋。
看著眼前安靜地泡在高濃度白酒中,卻隨時預示著將要爆發的肉塊,林啟蜇給太啟撥了一通電話。
“太啟,還記得那天你用天火殺掉的地獄三頭犬嗎?”
太啟今天恰好就出了結界,正在一樓餐廳吃虞淵給他做的炒飯,接到林啟蜇的電話時,他正等著虞淵給做的番茄湯。
“怎麼可能忘記,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太啟往嘴裡塞了一塊香腸丁,“怎麼了?”
林啟蜇說:“它還是沒死。”
太啟手裡的筷子掉在了桌麵上。
林啟蜇通過微信發來了一張照片。
“怎麼了?”
虞淵把湯端到了桌上,卻發現太啟看著手機,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先不吃了。”
“我需要去一趟林啟蜇家裡。”太啟把筷子從桌麵上撿起來,放在碗上,“有人撿到地獄三頭犬的殘骸了,還是活的。”
虞淵也怔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拿過一邊的車鑰匙,對太啟說;“我開車載你去。”
太啟說:“我用瞬移咒。”
虞淵反對:“你現在傷勢還沒有恢複,不要用讓神體耗費力氣。”
“沒事,本來就是小傷,好得也差不多了。”太啟拉起袖子,給虞淵看自己結痂的手臂。
太啟手臂上那三條血紅色的猙獰痂殼,又一次刺痛了虞淵的雙眼。
“那我更要去了。”虞淵儘量在太啟麵前控製著情緒,“讓我去看看。”
對太啟百依百順的虞淵,在這件事上卻偏執得要命。坐在副駕用餘光瞄到虞淵的側臉,太啟隱隱察覺到,虞淵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虞淵身上那股殺戮的欲/望和躁動的不安,連太啟都能感受到。
出現在一個凡人的身上,讓太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虞淵知道他麵對的將會是什麼嗎?一個會無限複活的邪靈,他一個凡人之身,為什麼一點都不恐懼?為什麼還會有這麼濃烈的殺戮欲/望?
太啟有點擔心,之前他其實沒有發現這個問題,還是某次聽到林啟蜇對他說,你不知道虞淵有多愛你,他那麼理智的一個人,卻經常讓我感受到了,他快為你瘋了。
太啟以為林啟蜇在說笑,直到此刻,他才隱約發現,好像是真的。
“虞淵。”
太啟叫了他一聲。
“我在。”
太啟說:“冷靜一點。”
虞淵回過頭看向太啟,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
“我沒事。”
太啟說:“我會解決掉這隻狗的。”
虞淵說;“是我沒保護好你。”
這人今天怎麼鑽牛角尖了。
太啟說:“你一直在凡間世界保護我啊。”
前麵是一個路口,正逢紅燈,虞淵停下車。
他問:“你在安慰我嗎?”
太啟認真地說;“我是真的這麼認為的。”
他伸出手去,和虞淵的手交握在一起。
“你真的很好啊。”
太啟像一個初嘗愛情的少年,提起對方,眼眸裡就有無限的憧憬和美好。
“你有那麼多錢,我想要什麼,你就給我什麼,你還那麼聰明,給我出了很多主意,你知道那麼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還能看透每個人的本質。”
“我不需要一個武力值很高的人保護我,我是神,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自己,但是我真的,真的很需要你。”
太啟偏過頭,靠在虞淵的肩膀上,在跳向綠燈的前幾秒,又換做下巴擱在虞淵肩膀的姿勢,看著自己英俊的愛人。
“我好喜歡你。”
虞淵的身體震動了一下,表情仿佛和紅燈一樣停滯了。
他全身沸騰的,躁動的戾氣仿佛都被太啟這句告白壓製得死死的,充斥胸腔的不再是殺意,而是一種澎湃的,無法用詞彙和身體語言來形容此刻的柔軟。
虞淵想做些什麼來回應太啟,然而最後,卻也隻是側過頭來,在太啟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我也愛你。”
車子再一次啟動起來,並一路順暢的駛向了林啟蜇家裡。
一刻鐘後,在林啟蜇的家裡,虞淵終於見到了那個傷害太啟的怪物。
說是怪物,其實已經沒有形狀了,這塊肉就沉在那壺10L高粱酒的壺底,隻是在太啟和虞淵進來的時候,像是感應到什麼似得,在酒精中掙紮了一下。
“是它。”
看到這塊肉的第一眼,太啟就確認了是地獄三頭犬:“哪裡來的?”
林啟蜇說;“趙天端的堂弟趙小北,和他師傅在走蛟的那天撿的,說起初是一塊焦枯的肉,有一層石頭一樣的硬殼,後來裡麵的血肉把硬殼吃了,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太啟繞著餐桌走了一圈,最後又在林啟蜇身邊停下來。
“有辦法嗎?”林啟蜇問。
“天火和閃電都解決不了,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
林啟蜇也猜到了這個結果;“我先把這東西送去監獄了。”
虞淵問;“你打算一直泡在白酒裡嗎?”
林啟蜇說;“目前看來泡在酒精裡可以限製它生長,是有效果的。”
“不太妥當。”太啟說,“就像我一開始來凡間世界並不適應這裡的灰塵,等時間久了,也還是適應了。現在不知道究竟什麼能克製血盟印,但是酒精很有可能在不久後,就被它適應。”
“我帶回去。”思考了片刻之後,太啟說,“我們家有酒窖,就先放在酒窖裡,然後我會下幾道禁製,萬一它逃出來了,我也可以製住它。”
林啟蜇說:“這樣可行嗎?”
太啟說:“當然可行啊,家裡隻有我,虞淵,麒麟和煤球,阿姨們已經放了很久的假了,沒有其他人會來。”
林啟蜇考慮地很周全:“畢竟是個危險的東西,我希望能保證你們百分百安全,所以我還想問問虞總的意見。”
他已經吃過一次虧,知道虞淵並不是表現上看起來那樣理智,隻要是涉及到太啟的安危,虞淵就絕對不會保持絕對理性。
“行。”
讓林啟蜇意外的是,虞淵竟然答應了,隻是身為警察,林啟蜇敏感地在虞淵簡單的回答裡,感受到一絲上位者的殘暴無情。
他並沒有做多想,把白乾坤的舉報上報後,用黑色的塑料袋和膠帶把酒壺纏好,放在了虞淵車後。
“對了,白乾坤還舉報了一個人。”
在太啟和虞淵打算啟程回去後,林啟蜇叫住太啟,還是給他們透露了一個消息。
“今天有一個名叫傑拉德的男人,自稱啟示學會的成員,去科學扶乩店裡找白乾坤套話,想知道那天太啟的消息,以及,花了大價錢想買三頭犬的遺骸,據白乾坤說,還用了術法,意圖迷惑白乾坤。”
虞淵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傑拉德?”
林啟蜇說;“看來虞總見過這個人了。”
虞淵說:“不僅見過,還打過交道,他最近在國內很活躍。”
林啟蜇說;“好的,我也會一並報告上級,追查他的行蹤,也請虞總幫忙盯著傑拉德。”
“行,有消息再聯係。”虞淵和林啟蜇握手道彆,然後打開副駕駛的門,手擋在車頂,讓太啟先上了車。
太啟說:“你們怎麼突然搞得這麼正式,還握手什麼的。”
“因為我這邊要收網了,林啟蜇那邊,還等著我這邊的結果。”虞淵打開車載音響,挑了一首太啟喜歡的歌。
太啟伸了一個懶腰。
虞淵把聲音調小了一些:“累了嗎?”
“有點點。”
太啟覺得傷口有點癢,想伸手撓,被虞淵伸出手按住了。
“巫姑說過,不要撓。”
“不碰就不碰吧。”太啟回過頭看了一眼後備箱,“這狗好像很安靜。”
虞淵說:“可能是因為忌憚你。”
“回去就給它加幾道禁製。”太啟說,“我殺不了你,我還製不了你嗎?”
“今天先不彆了,就這麼放著,反正它適應酒精也不會是這幾個小時。”虞淵還是擔心太啟的傷,“明天早上等巫姑來了,給你看過傷口,認為你可以下禁製了,你再動手也不遲。”
“也行吧。”
太啟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虞淵開車,把手收了回去,他就又想撓傷口了。
“不可以。”
太啟不高興:“傷口不舒服。”
虞淵說:“我幫你揉揉,隔著衣服輕輕揉,應該沒問題。”
“你又不可能幫我揉24小時。”
虞淵說:“隻要你想,我就能做到。”
回去後,太啟果然享受到了虞淵的諾言,洗完澡後,他躺在床上看書,虞淵就抱著他,隔著睡袍幫他緩解著傷口的瘙癢。
虞淵的懷抱很暖,動作也很輕柔,太啟躺在虞淵的懷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虞淵見太啟睡熟了,便把他輕輕放到床上,又替他蓋上被子。
太啟朦朧地睜開眼,看到是虞淵,伸出手去摸了摸虞淵的臉,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虞淵輕柔地握住太啟的手腕,吻著他柔軟的手心,陪著太啟,直到他的呼吸漸漸平緩。
明明沒有過同床共枕的經曆,虞淵卻有種自己好像看過很多次睡夢中的太啟。
前半夜太啟睡得不太安穩,被傷口癢醒了好幾次,虞淵又輕輕幫他按摩,哄他睡覺,等到太啟睡熟了,凝視片刻後,小心翼翼拉起太啟的袖子。
傷口依然觸目驚心。
虞淵低下頭,嘴唇貼在猙獰的傷口上,一寸寸地吻下去。
“太啟,我是真的很想保護你。”
他像一個告解的罪人,將額頭虔誠地貼在太啟的手心。
“以及,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的神,包括我自己。”
淩晨三點,城郊的豪宅區,又一次密布沉沉的烏雲。
虞家的豪宅裡,沉穩的腳步聲敲打著造價昂貴的室內樓梯,驚醒了方圓十裡無數飛鳥走獸。
電閃雷鳴中,身著襯衫西褲的高大男人拾級而下,巨大的骨偶在一樓單膝跪下,迎接著它即將歸來的帝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