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
男人的自尊心在老婆麵前大受傷害,偏偏又反駁不了,虞淵一把將太啟摟住,順便堵住了他叭叭叭的嘴。
一人一神的目的都順利達到,兩人也不再多說什麼,依偎在一起,沉入了夢鄉。
太啟是在淩晨兩點醒來的,作為神,他並不需要睡眠,也幾乎不會做夢,隻是來凡間世界久了,被周圍環境影響,有了和凡人一樣的作息,偶爾也會做做夢。
隻不過和凡人不一樣,太啟並不會有光怪陸離的夢境,他夢到的,多半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睡前和虞淵說起了虞王,今夜,還真的又夢見了一千年前的血月。
“你的先祖,還真是一個……奇怪的神。”
太啟翻身換了個趴著的姿勢,看著身邊沉沉入眠的虞淵,腦海裡卻想到虞王。
平日裡他很少在同一時刻想到這兩個人,今天難得對比,發現虞淵似乎繼承了虞王相貌和性格裡不少優良基因。
香火神裡不乏俊男美女,經由凡間香火供奉,昆侖山給養,相貌更是會超脫凡人,虞王便是其中的翹楚。
“嗯,鼻子都這麼挺,貔貅小時候,鼻子就很挺了。”太啟趴在虞淵懷裡,仔細端詳著虞淵的睡顏,“眉骨也長得好,眉眼看起來有威嚴,難怪薛同總說你倆都是帝王相。”
時間還早,太啟也不著急進虞淵的識海,慢悠悠欣賞完自家老公的俊臉,察覺到他進入了深眠,才去摸了他的肩頭三火,發現魂魄都還在,然後才伸手去碰虞淵的眉間。
手指剛印上去的時候,虞淵動了一下,太啟連忙把手收了回來。過了一會兒,聽到虞淵平穩的呼吸,又嘗試著去碰虞淵的天眼處。
這一次相當順利,太啟碰了好幾下,虞淵都沒醒。
他還是不甘心虞淵被毀的天眼,嘗試著撤掉符籙後灌入自己的力量修補,卻發現虞淵天眼被毀壞的程度,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要大。
“都跟你說過,不讓你和我去了。”
太啟神體離魂,進入了虞淵的識海,他之前進入過虞淵的記憶,也就是識海裡的一小部分範圍,那次因為事態緊張,太啟隻匆匆一瞥,發現虞淵的記憶大部分都是一片黑暗。因此,太啟特意跨過了這一塊地方,直接進入了更深層次的意識。
然而當太啟落地時,卻發現了更讓他驚訝的一幕。
——他仿佛回答了萬年前,天地還未分開的那一刻,世界是混沌一片,連身為原生之神的太啟,也隻是一個模糊的,沒有意識的影子。
太啟幾乎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神體在虞淵的識海裡漫無目的地行走著,他聽不到聲音,也沒有任何想法,就這樣走著,走著,直到識海忽然震動起來,太啟才意識到是虞淵醒了,連忙離開了這裡。
“大晚上不睡,在乾什麼?”
虞淵聲音沙啞,顯然是剛被吵醒1,太啟僵在一邊不敢動彈,擔心虞淵發現了自己的動靜,卻不料虞淵將他抱緊,在他的脖頸間狠狠吸了幾口,才鬆開手坐起來。
看著窗邊虞淵的背影,太啟緊張地牽住被子:“你去做什麼?”
虞淵回頭親了親太啟,穿好拖鞋起身:“我去上個衛生間。”
“哦。”
太啟住的主臥是個套房,裡麵就有衛生間,離床鋪也不遠,很快,太啟便聽到了衛生間門開關的聲音,他拿過床頭的手機,給林啟蜇發了消息。
“好像失敗了,虞淵醒了。”
林啟蜇說:“沒事,等下一次。”
太啟說:“那下次不是又得撒嬌和他一起睡了?”
林啟蜇說;“睡習慣就好。”
太啟:“……”
他放下手機,把希望放在了下一次,然後合上眼。
卻沒想到,一牆之隔的衛生間裡,竟然是空無一人。
“陛下。”
和之前數次一樣,巨大的骨偶在中心公園的山上,撕裂了空間,靜候著他的君王。
虞淵如約而至,隻是這一次,風並沒有貫穿他的身形,而是從他身邊掠過,吹起了他的衣角。
“您——”
骨偶不敢妄下判斷,卻見虞淵點點頭:“封印解除了,太啟召劍時天子劍醒了,我的記憶回來了,以後也將以肉身行事。”
“那您要將一切計劃告訴東君嗎?”
“暫時不了,現在是最關鍵的階段。”虞淵走到觀景台前,兩手撐住欄杆,看著山下這片曾屬於自己的土地。
“而且,我擔心會有意外的情況發生。”
骨偶問:“意外?”
“在我的推演裡,有白乾坤,有林啟蜇,有薑頤,有傑拉德,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裡,但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傳教士,也沒有人進過虞王陵。”
骨偶垂下頭顱,顯然,他並不明白虞淵說這一切的意義。
而虞淵卻有重重心事。
山下霓虹閃爍,天上繁星璀璨,這幾千年來,大概沒有人會閒到去數天上的星星,也沒人願意去數這萬家的燈火。
但是虞淵能。
天眼已經在窺探到昆侖坍塌,太啟隕落,三界大亂時毀了大半,虞淵靠著天眼微弱的力量和天象、國運、謀略,人事,將這個延續千年的計劃推演了一變又一遍,他熟知裡麵的每一個細節,預演了每一個變數。
他沒有失敗的機會。
他有掌控未來的力量。
可是現在,虞淵未預料的變數,出現了。
“我的計劃不會出錯,一定是有一股力量,有預謀地造成了這個變數的產生。”
骨偶問:“您有什麼想法嗎?”
虞淵說:“計劃推進越快越好,以免更多生變,當年進虞王陵那幾個人以及傳教士的身份,我來查。”
*
“我來給混沌神王上個香。”
白帝的壇場裡,傑拉德拿了三炷香,點燃之後,學著白帝的樣子向混沌神王鞠了三次躬,將香獻給了混沌神王。
最近一段時間,兩人之間相處得很融洽,一方麵是因為一切順利,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傑拉德心情很好。
來到華夏之後,傑拉德最大的收獲,便是認識了虞謀,他和虞謀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在各類神秘學上有著相同的見解,對於虞謀的誇讚和崇拜照單全收。
他甚至有種和虞謀相見恨晚的感覺,以及有些可惜虞謀不對他的胃口,否則在身體上,他們也能契合。
當然,這問題也不大,因為虞謀總會給他送上強壯的男人。
白帝就在傑拉德身後看著他,等傑拉德上完香了,也上去給混沌上了三炷香,然後照例在神龕前坐下,從懷裡拿出蓍草。
“我感覺過幾天,你應該就不需要用蓍草了。”
傑拉德指了指神龕上那團越來越明晰,隱隱有人形的“水蒸氣”:“混沌神王應該要複活了吧。”
“這需要聽從混沌神王的意思。”
“哦,那行。”
因為心情好,傑拉德也不抬杠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這幾天能強烈感覺到血盟印力量膨脹的結果。
白帝照例在混沌神王的神龕前卜筮,看到地上的蓍草,他臉上皺紋舒展,看起來應該是個讓他滿意的結果。
“你最近好像和虞家的某位走得很近呐,有什麼消息嗎?”
“虞家的某位?你說虞謀啊。”傑拉德也在白帝身邊坐下,“他已經被虞淵趕出虞家核心了,能有什麼消息。”
說起虞淵,傑拉德貪婪地舔了舔嘴唇。
白帝瞟了他一眼,問:“那是看上他了?”
白帝也知道傑拉德好色,甚至勾/引過他手下的香火神,不過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
“虞謀那個小雞仔身材,哪裡比得過他侄子。”
傑拉德從地上撿起一根蓍草,用拇指和食指比劃著長度,他想起侵入虞淵宿舍那晚,腳踩在虞淵拖鞋上的那一刻,心神就忍不住蕩漾起來。
虞謀給他保證過,隻要有機會,就會把虞淵送到他床上,這讓傑拉德對虞謀更滿意了。
白帝說;“虞家現在的當家確實是厲害,年紀輕,手段狠,虞謀看起來像個書生,文質彬彬的,哪裡爭得過他。”
“虞謀啊,可彆小看他。”傑拉德神秘兮兮地說,“他吃得開,你以為白乾坤是怎麼被我抓到的?那可是虞謀和那個什麼行動處高層,喝茶閒聊知道的。”
“哦?”白帝挑眉。
傑拉德說:“我故意放著白乾坤不管,也是虞謀出的主意。白乾坤一直說自己不知道怎麼進虞王陵,虞謀說,用硬的白乾坤不一定服,倒是故意放鬆一些,指不定還能看看他有什麼法寶或者秘籍。”
聽到傑拉德得意洋洋的語氣,白帝卻有點不舒服。
“我應該提醒過你,不要把我們內部的消息告訴彆人。”
傑拉德說:“虞謀是可以利用的人。”
白帝說;“既然他能利用,又和特彆行動處的高層關係很好,那你為何不讓虞謀想辦法,撤銷對你的逮捕令?”
“你——”
傑拉德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就在這時,神龕上的“水蒸氣”像是被火上澆了油一樣,變成了一片通紅,傑拉德和白帝同時看向神龕,剛剛一觸即發的爭端也瞬間停止了。
“看來,混沌神王也不允許我們起內訌啊。”傑拉德嗤笑。
“我們分開行動。”白帝說,“你知道祝融廟所在的地下通道被被封起來了嗎?”
傑拉德說;“知道,這麼大的動靜,誰不知道。”
白帝說:“我派手下去看過,那裡之前讓民間偏神補了封印,但是最近,變成了東君的封印,毀了封印又重新封上,看來東君應該試圖進去過。”
傑拉德一聽,差點開罵了:“東君進去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稍安勿躁,請聽我說。”白帝說:“虞王陵是神陵,規製極高,遍布附近一大片地的地下,東君如果真的進去了,肯定會有很大的動靜,隻是目前看來沒有,證明他並沒有進去。”
傑拉德問:“那你給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白帝說;“意思是,我們得抓緊了。現在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第一,是東君的封印該如何破。”
白帝收攏地上的蓍草,放進了竹筒裡:“這個我問過混沌神王,神王說他會解決。所以剩下的就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如何讓白乾坤帶我們進虞王陵,另一個,則是支開國屬特彆行動處,起碼能讓我們行動自如。”
傑拉德說:“後一個可以交給我,我有辦法支開他們。”
白帝說:“那白乾坤便交給我。”
*
“報告,彩塘區秀平街夜市,發現白乾坤蹤跡。”
林啟蜇正出外勤回隊,剛坐下還沒得及喝口水,便收到了下屬的通訊,他馬上通過密電將外勤的騰蛇和南正重召回,又迅速安排人盯緊,叫上值班的下屬,一起前往彩塘區秀平街夜市。
這一個月以來,他們一直在追查白乾坤的蹤跡,先是從麻將館老板那裡入手,抓到了那幾個混混,查到了傑拉德和他們的交易記錄,確定了傑拉德並未回國,接著又在本市各個出入口以及機場、火車站設置能量檢測儀並派人值守,以防止白帝和傑拉德帶著白乾坤逃出本市,把白帝和傑拉德困在了本市。
白乾坤是人,不能和白帝一樣長時間待在結界裡,所以肯定是被白帝藏在了某個地方。
隻是對於一個人口千萬的大都市來說,找一個白乾坤,就如同在大海裡撈針。
幸好白乾坤行走江湖多了,心眼最多,趁著放風的時候,說自己手癢了,想給人算命。
他專找些帶孫子的大爺大媽,把人說的擔驚受怕,生怕自己孫子一眨眼就沒了,有好幾個直奔派出所,請警察同誌救救自己孫子,起初派出所都以為隻是普通的詐騙案,後來發現白乾坤隻是說的天花亂墜,一分錢沒收,加上他頻繁給人算命,經過大數據分析,很快定位到白乾坤,數據又傳送到了國屬特彆行動處,林啟蜇很快就把白乾坤鎖定在了荷塘區。
這個區離虞王陵所在區不算遠,是城市邊緣,很多外地打工者住在這裡,形成了好幾個人口集群,後來還發展出幾條夜市和雜貨大市場,算是本市人氣很旺的觀光點了。
林啟蜇的車很快到達秀平街夜市口,一下車,各種燒烤小吃麻辣燙的味道便從街口傳來,身邊的下屬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便攜式能量檢測儀,按下搜查鍵,幾個紅點一閃而過,很快又消失了。
“報告林隊,有能量異常處六處,目測是香火神,現在應該進結界了。”
這時,又有一個同事帶著一個微胖的小夥子跑過來。
小夥子跑得氣喘籲籲的,身上還穿著一件“正宗長沙臭豆腐”的圍裙。
同事說;“小夥子,這是我們林隊,麻煩你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再複述一遍。”
“是、是這樣的。”小夥子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就,就那個——”
小夥子一下子卡了殼。
林啟蜇穿的是便裝,隻不過製服脫了,威嚴依然在,就衝他白楊一樣筆直的身形和站姿,就能讓人心生敬畏。
“你彆緊張。”林啟蜇笑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能給我們提供一下幫助嗎?”
也許是他的笑容緩和了身上的威嚴,加上他長得好看,小夥子也不緊張了,他慢慢說道:“半個小時前,有個老頭兒來我的攤位買臭豆腐,他一直在問我,能不能快一點,我說人很多,麻煩等一下,他等了大概十分鐘,突然給我說,不要了,有東西在抓他,讓我報警,就跑了,所以我趕快報了警。”
林啟蜇問;“那你看到抓他的人了嗎?”
“沒有,不過,不過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小夥子偷偷看了林啟蜇一眼,不知道該說話是不該說。
林啟蜇洞察到他的心思,說:“你直說無妨,任何線索對我們而言都很重要。”
“下午不是打了很大的雷嗎,還有很可怕的閃電,差點要下雨。”小夥子小聲說,“大家都在開玩笑說是不是又有神仙要渡劫了,我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不是我迷信啊,我從小就經常有這種感覺,鬼節,進廟的時候特彆明顯。”
一個下屬心急,連忙問“然後呢”,聲音有點大,把小夥子嚇得脖子一縮,林啟蜇給下屬使了個眼色,讓他冷靜點,又回過頭來說:“這個應該不算迷信,環境,能量場的異動確實能讓一部分人感覺到異樣——然後呢,你說。”
小夥子接著:“那個老頭兒跑了後,過了不到半分鐘,我就感覺到有我看不到的東西,在嗅我的攤位,我覺得有幾個顧客也察覺到了,那塊地方,他們都主動站開了。”
“好的,謝謝你。”林啟蜇和對方握手,“稍後請你有時間和我的同事聯係一下,我們做個筆錄,現在就不耽誤你做生意了。”
“嗯,好。”
小夥子朝林啟蜇鞠了一躬,轉身顛顛地朝夜市街跑去。
林啟蜇和同事回到車上。
他問;“下午本區是不是有雷暴?”
下屬很快調出了天氣記錄,說;“沒有下雨,就是打了一陣雷,能量等級S2級,可以破壞中低級結界,不可能撕開三界交界處。”
另一個下屬則調出來剛剛能量檢測儀監測的數據。
“五分鐘裡,能量異常變化26次,每次4-6個位點。”
“這片夜市街有多大?”
“貫穿秀平街、安平街、正平街三條街,以及前方的商業街區。”
林啟蜇和同事們湊在一起,很快推斷出了白乾坤這次的路線。
他應該是在下午打雷時,趁著結界被破壞逃出來了,而不是和往常一樣是放風,之所以這麼推斷,是因為這片街區人口相當密集,是香火神極其避諱的地方,若不是因為要抓逃跑的白乾坤,是絕對不會這樣暴露在夜市裡的。
“再往前方走,就是郊區了,那裡人太少,白乾坤不會去那裡,往市中心走則是新建住宅區,有門禁有保安,不方便白乾坤躲藏,白乾坤肯定還沒走出去。”
林啟蜇打開對講機;“騰蛇,到了嗎?”
“就在車門口。”
車門突然拉開,一身黑衣的騰蛇和南正重鑽了進來。
看到騰蛇和南正重,林啟蜇的幾個下屬都鬆了口氣。
這次行動有香火神,他們沒有和香火神正麵硬剛的經驗,有了騰蛇和南正重,就方便多了。
南正重拿出法器和小趙那裡取來的白乾坤的須發,很快推出白乾坤所在的大致位置,林啟蜇迅速部署方案,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救出白乾坤。
“儘量不要和香火神產生正麵衝突。”
“避開群眾。”
“保障目標安全。”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