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蜇在十分鐘後到達了現場,隨後,太啟也帶著巫姑趕了過來。虞淵和騰蛇、南正重都受了些輕傷,在車裡經過簡單的包紮,現場看來不算太糟糕,但是絕對稱得上狼狽。
白帝手下的香火神不僅全身而退,還帶走了白乾坤,輕鬆地讓太啟身邊武力值最拔尖的兩個香火神受了傷。
這讓南正重大受打擊。
“我不服氣!什麼下次,有本事就再打啊!”
南正重罵罵咧咧,從混沌罵到白帝,再罵到踹了她的女樂神,若不是林啟蜇哄著,大概下一秒就要衝去找白帝把場子找回來。
“冷靜。”
太啟揉了揉南正重的腦袋,示意她安靜下來,接著叫過虞淵和林啟蜇,幾人一起回到了夜市,把剛剛白乾坤的路線走了一遍。
“白乾坤是因為下午打雷撕裂了結界逃出來的,這點虞總也向他確認過。晚上白乾坤逃到這附近買吃的,剛好被香火神發現,他就讓攤主報了警,我們收到線索,就馬上趕過來了,沒想到虞總比我們先遇到白乾坤。”
林啟蜇把大致情況給太啟複述了一遍,虞淵則接過他的話。
“白乾坤在這裡鬨的動靜很大,說真的,我見過那麼多老年人,就他腿腳最利索。”虞淵把他們帶到公廁附近,指了指公廁對麵,“沒看到我還真不敢信,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年人,能爬這麼高。”
林啟蜇說;“看來和我們獲得的線索一樣,白乾坤沒在白帝手下吃虧。”
太啟說:“隻有白乾坤能帶白帝進虞王陵,白帝肯定不會虧待他。”
幾人說著,又一起走到白乾坤被帶走的居民樓附近。那裡還殘留著結界的痕跡,林啟蜇的手下噴了顯影劑,地上殘留著些交不同顏色的交錯痕跡。
太啟問:“這些粉末什麼意思?”
林啟蜇彎下身子撿起一撮黃色的粉塊,在手裡捏碎:“我們處裡除了少數異能人士,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所以借助了很多輔助手段來判斷追蹤非人類的行為。這個顯影劑可以提示殘留的能量多少,這個黃色應該是騰蛇的結界,他在處裡是配合我們做過檢測。”
“那這個藍色的,是樂神的了?”太啟用腳尖撥了撥地上的顯影劑,“誰高誰低?”
林啟蜇:“那自然是黃色的了,在我們的等級評判裡,至少高三個等級。”
“騰蛇。”
黑暗中,一身黑衣的騰蛇走了出來,在見到光的那一瞬間,豎瞳擴張,變成了普通人的瞳孔。
“這次是我和南正重輸了。”騰蛇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疑惑。
就連太啟都沒想到,騰蛇下昆侖後第一次失敗,竟然是敗在了女樂神的手裡。
混沌的血盟印就這麼厲害?
太啟看向騰蛇,問:“如果下一次正麵對上,你有信心贏嗎?”
騰蛇沉默片刻後,搖搖頭:“我法寶並不多,單論戰鬥力,結了血盟印的樂神,我不好估量。”
“什麼法寶,血盟印就是個外掛!那個臭不要臉的根本就是勝之不武!”南正重也趕來了,小丫頭怎麼想都氣不過,嚷嚷著要過來找東君幫她出氣,“外掛,東君,你知道外掛是什麼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太啟轉過身,趁著虞淵安撫南正重,偷偷問林啟蜇,“外掛是什麼意思。”
林啟蜇說:“就是你玩遊戲時,通過某種非正常手段,總是能贏的方式。”
太啟有點糊塗了;“虞淵?”
林啟蜇也蒙圈了;“什麼虞淵。”
太啟說;“虞淵就是我的外掛,我遊戲不會玩,都是他幫我贏的。”
“不,不是這個意思。”
為了讓太啟在神侍麵前保持東君的威嚴,林啟蜇馬上上任,自認當了太啟的發言人。
“我剛剛和東君商量了一下,那麼現在看來,混沌的血盟印其實並不能讓香火神本身的力量更強,而是僅僅大幅度提升戰鬥力,並且從地獄三頭犬看來,他們不會輕易被殺死。”
騰蛇問:“我聽說地獄三頭犬最後還是死了,是誰殺的?”
“對啊,之前聽說你們立案了,有結果了嗎?”太啟問林啟蜇。
林啟蜇說:“沒有,因為沒有更多線索,這個案子暫時擱置了。”
太啟隨口說;“算了,也沒必要查了,就當是虞淵做的吧。”
虞淵眼皮一跳,無奈地看向太啟。
太啟突然說;“我還想起來一件事,之前追殺我的飛騏也結了血盟印,最後是被骨偶殺死的。”
林啟蜇問:“骨偶是什麼?”
話題再繼續下去,虞淵擔心太啟要把自己的家底全給抖出來,他完全就把林啟蜇當做無話不談的朋友,壓根沒想過,林啟蜇還是一個特種警察,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林啟蜇的眼睛。
所以虞淵適時地扭轉了這個話題。
“是一種失傳技法造出來的偶,之前殺死飛騏,隻能說偶爾,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總之現在看來,混沌和白帝的目的很明確了,他們就是在用血盟印,把香火神改造成不死的打手,等他攻破虞王陵拿到天子劍後,下一個目標,就是昆侖世界了。”
林啟蜇說;“問題是,天子劍不是不在虞王陵裡嗎?”
“所以,他們必然撲一個空,等他們進了虞王陵,也是一個好機會。”虞淵說。
“我懂了。”還沒等太啟和林啟蜇說話,南正重說,“你們要甕中捉鱉!”
*
說是要甕中捉鱉,真正實行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
虞淵提供了虞氏家族內部所有關於虞王陵的秘密文件和虞王陵安保的部署,厚厚一箱子密件,卻也隻有虞王陵周圍的情況,虞王陵內究竟有什麼機關,白帝不知道,虞淵本人也不知道。
“虞總的意思是,我們守在虞王陵的五處封印入口,等香火神們攻入虞王陵後,再圍剿。”
在國屬特彆行動處一隊,林啟蜇召回所有一隊隊員開了一次密會。
桌上攤著虞王陵的圖紙,上麵用不同顏色的記號標記了可能的出入口。
乍一眼看上去,這個計劃是可行的,然而最大的問題是,迄今為止,昆侖世界依然不能提供一個準確的數據。
——昆侖諸神裡,到底有多少結了血盟印?
林啟蜇用筆在五個封印處各敲了一下,說:“按照太啟昨天給我的數字,萬神殿現在還有香火台九千一百一十八盞,其中有六百多位是昆侖神官,常年駐守昆侖。太啟的貼身神侍則有兩百六十餘名,在這兩百六十餘名裡,又有一百八十名,是從來沒下過昆侖的,也就是說,這九千一百一十八個香火神裡,隻有一百八十名我們能確定,是沒有結血盟印的。”
會議室裡,頓時一片沉默。
扣除沒有可能結血盟印的香火神,那麼還有九千個香火神身上可能有血盟印,即便是隻有百分之二十的幾率,那也有近兩千個持有各種法寶,在曆史書、神話書中赫赫有名的神話人物。
“我們國屬特彆行動處,好像都沒有兩千個編製吧。”
許久,才有人小聲說道。
有人還補了一刀;“還有兩百個在陰山神獄裡看著那些犯事的妖魔鬼怪呢。”
他們都明白,這是一場勝率幾乎約等於無的戰爭。
看到會議室裡一股沉悶的氣息,一個圓臉小夥歡快地拍拍身邊的同事啊:“大家彆喪氣啊,想想當年我們的前輩,還沒有我們現在的裝備,不也和那些妖魔鬼怪真刀真槍的乾架嗎?”
“對對對,而且我們還有昆侖神王的襄助。”
“對,讓東君引個天火,召龍鳳神獸來!”
“我們有那麼多先進的裝備,我們怕他們什麼?”
林啟蜇沉靜地看著手下互相打氣,等氣氛活絡起來,指了指身後的誓言。
那是他們當年剛剛離開警校,成為隱匿在世界各個角落的守護者,日夜麵對人類所未知的力量和恐懼時,立下的誓言。
“首先,我要強調一件事,我們和昆侖世界並不是誰幫助誰,這是我們的合作。”
林啟蜇說:“這千萬年來,三界互不打擾,自然法則讓三界維持著平衡,我們已經和平地生活了幾千年了。看起來三界是獨立的關係,但是,凡間世界如此繁榮,待混沌神王帶領白帝和一眾香火神控製了昆侖世界,他們會甘心讓凡間世界和輪回世界繼續獨立嗎?”
他用筆頭敲了敲桌麵:“這一場仗,我們必須要打,無論我們麵對的是什麼,我們必須要贏。”
“對,要贏!”
“陰山神獄等著他們!”
氣氛再一次沸騰起來,林啟蜇講起公事時,語氣總是波瀾不驚的,卻給了所有人振奮的力量。
在初步定下和虞氏家族、昆侖世界的合作計劃後,這場會議終於結束了。
隻是林啟蜇卻沒走,他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一條小縫,點燃了一支煙。
“林隊,少抽一點煙,成家的人,要注意身體啊。”
有同事回來拿東西,看到林啟蜇在抽煙,提醒了一句。
林啟蜇翻過手背,給下屬看手指間細長的煙。
“我知道,都換女士煙了。”
“那也給我一根吧,最近加班加瘋了,我要醒醒神。”
林啟蜇扔了煙和打火機給下屬,兩人站在窗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這位同事是林啟蜇的老同事了,負責的是數據分析工作,最近也是愁掉了不少頭發。
同事問;“其實我剛剛一直想說,我們的裝備和陰山神獄也許能搞定香火神,但是混沌怎麼辦,到現在為止,我們依然對這個原生之神沒有一點了解。”
林啟蜇說:“混沌有東君解決,這事他點頭了。”
“那就好。”同事吐了一個煙圈,過了會兒,又歎了口氣,“領導那邊呢?”
他知道,對於林啟蜇來說,最大的困擾不僅是案子,還有處裡的決策。高層們都沒有下過一線,不知道一線的隊員們麵對的是什麼,而有部分從下麵升上去的領導,和之前的副處一樣忘了初心,很少有高層願意和林啟蜇一樣,升職後還待在一線。
林啟蜇說:“我申請了調派資源配合虞氏家族守護虞王陵。”
為了以防止這次圍剿計劃泄露,林啟蜇並沒有上報詳細方案,他耍了個小心思——因為了解處裡高層對和虞氏家族的長輩們交好,所以特意用了保護虞王陵的借口,果然很快就批下來了。
他衝同事狡黠一笑:“對付保守派領導,有保守的做法。”
“保守嗎?”同事說,“我倒是覺得他們就是擺爛,不出錯,不爭優,運氣好一點,在我們這裡刷了履曆高升,運氣不好的,也能風光退休。”
“這位同誌感觸很深啊。”林啟蜇笑著用拳頭錘了一下同事的肩膀,“這種話還是彆在外麵說了,小心被領導聽到。”
“這也是人性。”同事說,“林隊,你知道嗎,這次通過白帝的案子,我才更深刻的理解了人性,有的人是不可能擺脫yu望,即便成了神,也不行,這就是人性。”
*
“這位寶寶,打開7號鏈接,對,7號鏈接,就是你想要的奶奶穿的羽絨服,這款羽絨服呢,是用的白鴨絨啊,充絨量有300g,寶貝你在哪兒啊?啊,南方啊,那這款冬天穿肯定沒問題。”
“特價啊,這款是反季特價,我們工廠拿來做活動的,送給奶奶表孝心特彆合適。”
這是個人不多的直播間,賣的是老年人的衣服,主播認真地介紹著產品,不時和進來的觀眾互動著。直播間人氣不高,隻有寥寥幾十個觀眾,主播賣力吆喝著,根據觀眾的評論,讓模特全角度展示著衣服。
“這位新來的寶寶有什麼需求啊?主播幫你推薦。”
女主播一條條讀著評論,夜已經深了,觀眾們也漸漸離場,這個新來的客人,她就必須抓住了。
“啊,你想要奶奶的衣服啊,是哪個季節的衣服呢?衣服還是褲子?”
“都要啊,那奶奶喜歡什麼顏色呢?”
“喜歡紅色啊,那可以看看我們1,8,10,21號寶貝,都是紅色的。奶奶今年多大年紀了?”
“81嗎,好的,那1號的外套和8號的褲子特彆合適這個年紀的老人家呢,麻煩寶寶把奶奶的身高體重告訴主播,主播幫你推薦尺碼。”
這位觀眾看起來購買意向很強烈,在直播間發了很多條問題,主播每一條都讀了,心裡祈禱著這個客人下單。
然而當她看到下一條評論時,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這個寒顫,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奶奶三斤重,35厘米高?這位寶寶是不是打掉了數字了。”
“沒打掉啊,啊,不是吧。”
主播尷尬地笑著:“寶寶再看一下吧。”
那位觀眾的下一條評論又刷出來了,這一次評論卻發得有些怪,是一個詞一個詞發的。
主播一個詞一個詞的念著。
“就是這個身高體重沒錯,奶奶下葬那天,她親口給我說的。”
主播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是一個惡作劇。
她忍了忍,還是掛著職業的微笑說道;“寶貝,奶奶過世了我們也很難過,但是不要傷心過度哦。”
這位觀眾還在發評論;“我奶奶真的說過要買羽絨服,她的墳靠水邊,冬天她怕冷,她還給了我錢,讓我也買一件。”
——“因為我的墳也在奶奶旁邊。”
主播手一抖,差點把桌上的手機撞下來,身後的模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
主播決定無視這個惡作劇的觀眾,開始讀下一條評論。
可是直播間裡卻亂了套了,僅有的幾十個觀眾都在刷屏,不是在看熱鬨拱火讓主播賣壽衣,就是罵這個觀眾神經病大晚上嚇人。
“寶寶們,我們不要理無聊的人好嗎,你們還想要什麼款式,我來給你們推薦——”
就在這時,主播發現剛剛拱火的評論和罵人的評論都被接下來的消息刷沒了。
那個疑似惡作劇的觀眾,在評論裡瘋狂刷屏。
“你們既然不信,那我就請奶奶來試一下好了。”
“你們既然不信,那我就請奶奶來試一下好了。”
……
就這樣刷了幾百條,刷的直播間裡的觀眾又開始鬨了,直播又害怕又生氣,轉頭想和模特說,試一件抽獎的衣服,卻看到原本模特背著她向掛衣架走去。
“小春,你乾嘛?”
模特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此刻卻佝僂著背,蹣跚著腳步走到掛衣架前,動作活像一個□□十的老太太,主播叫了她幾聲,她才從衣架上扒拉出一件紅色羽絨服,轉過身比在身上,臉上的皮膚皺在一起,朝著手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孫孫,你看我這件穿著好看嗎?”
幾分鐘後,直播間湧進來了無數觀眾,而主播和其他工作人員已經尖叫著跑走了,直到十幾分鐘後,警察來了之後,才切斷了這場直播。
這場直播的回放很快就消失在app裡,不過還是有好事者錄了下來,在社交軟件上瘋傳,一度登上了熱搜,又消失不見了。
國屬特彆行動處的電話要被打爆了。
各部門都把這個案子遞交過來,處裡也緊急召開會議,要求迅速組織行動辟謠,並且進行調查。
這個案子和之前的走蛟案,是建國後唯二通過視頻在網絡上傳播的特殊案件,比走蛟案更糟糕的是,這個案子並不是未知生物,並不方便解釋,而且幾乎是全程直播,在十幾萬觀眾的眼皮下,“老奶奶”還試了好幾件紅色衣服。
更重要的是,之前的走蛟案,太啟主動告訴過林啟蜇,是他操作失誤,隻要辟謠後就可以迅速結案。可這一次,沒人知道這個詭異的老奶奶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