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放下手裡的文件,兩手交叉放在腦後,微微閉上眼,享受起這個溫馨下午的陽光和花香。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虞淵睜開眼,目光倏然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不安。
他拿起桌邊的手機一看,是手下的電話。
“虞總,向您報告一下這周虞謀的近況。”
虞淵說:“說。”
“虞謀自上次出差後回來,在家裡停留了不到半天,這周一又請了年假,說身體不適,要出去散散心。”
又請假了?
上一次虞王陵出事,虞謀就剛好不在,虞淵讓人去打聽過,虞謀名義上是出差了,結果公事出麵不到半天就扔給了副手,剩下的時間則不見蹤影,電話也經常聯係不上,偶爾打通,也說自己在忙,後來是乙方出來打圓場,說虞謀去被請去乙方公司的項目參觀指導了,因為項目在山區,信號不好,所以聯係不上。
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至於是真指導還是假知道,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虞淵問:“你查了他的機酒嗎?去哪裡?幾個人?”
手下說;“查了,並沒有定機酒的記錄,他的太太我也請人問過,這次並不和虞謀一通出行。”
虞淵說;“讓人盯著他。”
“是。”
掛斷電話,虞淵又給林啟蜇發了消息,問是否查到了傑拉德的行蹤。
林啟蜇回道,最近查到了幾處疑似傑拉德出現的痕跡,但是等他們去實地調查時,已經人走樓空。
虞王陵出事前,林啟蜇每天都和虞淵保持著聯係,反倒是這段時間天天忙得不見人影,虞淵猜他那邊還在為虞王陵事件善後,估計人手不夠。
“我讓太啟派南正重等神過來幫你,我這邊也有人手也可以聽你差遣。”
“那就太好了。”林啟蜇說,“處長給我下放了權限,這一次南正重他們可以有正式的身份了。”
虞淵說;“還有骨偶,不過它不需要身份,一些不方便露麵的地方,它可以出麵解決。”
林啟蜇有些驚訝,他隻見過骨偶一次,但他知道這個骨偶對虞淵而言意義非同一般,虞王陵事件後,虞淵作為混沌的身份也再次被掩埋在虞王陵下,看起來虞淵似乎已經舍棄了這個身份。
現在竟然讓骨偶出麵找傑拉德,事情應該非同小可。
“好,我知道了。”
虞淵掛斷電話起身,正好太啟和懷特夫人有說有笑地從花園裡走進來。
懷特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虞淵擰起的雙眉,她讓太啟先去客廳看電視,自己去廚房切水果,然後把虞淵叫到廚房裡。
“怎麼了?”
虞淵不想掃了懷特夫人的興:“沒什麼,您要切什麼水果,我來幫忙。”
懷特夫人卻已經猜出來了;“是傑拉德的事情吧,是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我也許能幫上忙。”
虞淵打開冰箱,把水果一一拿出來:“也沒什麼特彆的消息,林啟蜇在調查他,隻是目前還沒有確定的消息。”
“狡兔三窟啊。”懷特夫人拿出洗菜盤,歎了口氣。
虞淵說:“感覺不像他的作風。”
懷特夫人說:“是不像,在我的印象裡,這個人愚蠢且自大。”
虞淵說:“看來我和您的想法一致,有人在幫他。”
懷特夫人說;“如果真有人在幫他,那就難查了,他雖然蠢,但是會洗腦,又有點真本事,背後還有個老錢家族,在國內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
“我倒是有個人選,最近在跟,林隊那邊,我也打算讓太啟再派幾個神官協助,我這邊的骨偶和手下也可以派遣。”
懷特夫人停下洗水果的動作:“這麼多人嗎?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一點?”
虞淵說:“傑拉德一日不除,我就一天沒辦法放心,他是我計劃裡唯一的意外,如果按照我在當初在天眼裡看到的一切,他應該也死在虞王陵裡了。”
懷特夫人問:“傑拉德不是結了血盟印嗎?你是血盟印的血源,也找不到他嗎?”
虞淵說:“他結了血盟印,如果想通過血盟印找到他,也有辦法,但是昆侖西邊還鎮壓了幾千個結了血盟印的香火神,雖然有我和太啟的封印,還有凶獸守著,但也還是小心為妙,所以不便用血盟印的力量來找傑拉德。”
“啊呀,這就難辦了。”
懷特夫人歎道,她也想幫忙,奈何天眼毀了,靈力也沒有,如今也隻有乾著急。
“還有一點,就是傑拉德當初結血盟印時,和白帝飲了血酒,傑拉德在血酒裡加了東西。”
懷特夫人問:“什麼東西?”
虞淵說:“一種紅色的液體,傑拉德說,是西方一種通靈的元素,我也能感覺到力量,但是力量很微弱,白帝可能也察覺到是力量很微弱,所以喝了。”
“粉色的?元素?”懷特夫人馬上說,“難道是第五元素?哲人之石?”
虞淵說:“恐怕是的,我和太啟也曾經撿過一塊石頭,薛教授說,就是哲人之石。”
對於哲人之石,懷特夫人再了解不過。
“哲人之石啊,這是煉金術師喜歡折騰的東西,傑拉德會不會我不知道,但是黑但丁曾經有一段時間,瘋狂沉迷於製造哲人之石。”
虞淵問:“您過去和黑但丁接觸很多?”
懷特夫人說;“可以稱之為好友了,他周遊列國,會很多秘術,還對我說,見過很多神靈,所以我和他關係很不錯,他給傑拉德的家族留下了一塊哲人之石,另外,應該還留了製造哲人之石的方法,你撿到的那塊,應該是傑拉德煉的。”
虞淵問:“這玩意兒到底是液體還是石頭?”
“哲人之石是結晶體,是第五元素在煉製過程中凝結成的,第五元素也就是你說的,紅色的,有時候是偏粉紅,有時候是寶石紅的液體。”
虞淵又問:“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
懷特夫人說:“對其他煉金術師來說,自然是四元素之外的奧義,以及點石成金的工具,但是對黑但丁而言,應該不是,他想煉出的哲人之石,是從人到神的媒介。”
“所以他成功了嗎?”
“誰知道呢,他騙我開天眼後,有一段時間是聽說成功了,但是也沒看他拿出什麼成果,倒是給他壯了膽,來國內挑釁虞王陵了。”
虞淵思考片刻,說;“這麼說,傑拉德就更不可能煉製成功了。”
“傑拉德本人並不難對付,我擔心的是黑但丁。”懷特夫人低聲歎氣,手上沾著鹽清洗著芒果,“就我的了解,他不可能將一輩子的心血拱手讓人,傑拉德很有可能隻是一個幌子,一個傀儡。”
“但也得找到他,不是嗎?否則哪裡去找黑但丁。”虞淵輕輕拍了拍有些沮喪的懷特夫人:“不要擔心了,隻要找到傑拉德,就肯定能把黑但丁找出來,到時候一起解決。”
“如果我天眼還在就好了,我就知道當初在天眼裡看到了什麼,還可以幫你找傑拉德。”懷特夫人喃喃說著,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白乾坤。”
虞淵問;“白乾坤怎麼了?”
懷特夫人說:“找白乾坤,他是我白氏的後人,也有大巫血脈,既然能帶著白帝進虞王陵,可能也有辦法能找到傑拉德。”
虞淵:“……”
他咳了一聲。
懷特夫人問:“怎麼了?”
虞淵說:“他帶白帝進虞王陵,也是我計劃裡的一環,是我在他的龜殼上印了符籙和銘文,他就是個——。
懷特夫人問:“是個什麼?”
懷特夫人對白乾坤期望很高,虞淵也不好意思說白乾坤就是個江湖騙子。
“去找白乾坤也可以,上次他估計被嚇壞了,可以順帶去探望一下他。”
虞淵猜,懷特夫人想見白乾坤,除了想讓白乾坤找傑拉德之外,應該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她想見見自己的後人。
懷特夫人這幾千年來漂泊四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如今終於在故土安頓下來,終於可以以白湖的身份生活了。
因為不想讓太啟操心,所以虞淵並沒有叫上太啟,而是和懷特夫人一起去見白乾坤。
自從上一次白乾坤被南正重和骨偶救出來後,他就一直住在徒弟小趙的家裡休養,因為受了驚嚇,所以一直沒開店,虞淵給小趙打了一筆錢,讓小趙幫忙照顧一下白老頭。
結果聽趙天端說,雖然白乾坤住在了小趙家裡,但是家務還是白乾坤來做,小趙這富二代,隻乾了一天活就被白乾坤從廚房裡攆了出去,買菜做飯都是白乾坤親自來,據說早上買菜時,還能順便打兩局麻將,隻是再也不提自己祖上那些光輝,也不提自己會算命的事情了。
“白乾坤恢複能力還是挺強的。”虞淵對懷特夫人說,“之前傑拉德捉白乾坤的時候,白乾坤還和他打了兩個來回,小趙說他師父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架,竟然也能在傑拉德手下過兩招。”
懷特夫人提起白乾坤,竟然有點孺子可教的期待:“白乾坤啊,後生可畏,之前我請了很多人算你在哪裡,可能因為你身體裡有原生之神血脈的緣故,不管是薩滿還是吉普賽女巫,明明有靈力,在你這裡卻卡了殼,而我也一直不能算出你在哪裡,所以我都放棄用占卜來找你了。”
“但是白乾坤竟然真的能算出你的命運來,他就解字,我寫了一個離字。”懷特夫人說,“他說離字左上一點一橫,是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正合我當年生下你後,和你相依為命。離字中間又有個凶,離,又通山神,是獸也,獸凶,又應了你的小時候遭遇的獸禍.。”
虞淵有些無語:“這……望文生義吧,畢竟都是《說文解字》裡東西。”
“不是哦。”懷特夫人說,“他還懂釁龜,這可是大巫的本事。還有,如果說左半邊是《說文解字》裡的東西,白乾坤還說到後麵,他說離字中部為人,說你還是長大成人了,還有右邊,上位為主,下為一字登天,說一字登天,見到天上之主,這不就說的是你見到東君嗎,還說可以解釋為你是一方霸主,功成名就,也應了你在凡間世界稱王。”
虞淵:“……”
他心想,白乾坤還說太啟會當三次寡婦,這能當真嗎,這老頭就會胡說,以前還打著虞氏後人的招牌坑蒙拐騙,甚至還會裝瞎。
不過這些他是不會再懷特夫人麵前提的,上古時代的白氏一族,如今也隻有白乾坤這一個人了,懷特夫人對他給予了厚望,他也不能掃母親的麵子。
虞淵開著車,在小區門口的高檔水果店前停下。
他從家裡帶了兩瓶茅台,又買了好煙,結果懷特夫人說著些都不健康,要給白乾坤買些水果。
兩人剛一下車,還沒往水果店裡走,經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我這輩子啊,說實話,沒什麼大本事,就有一個我覺得還可以。”
——“什麼?”
“我隻要看中一個位置坐下來,上手就是天聽。”
——“真的假的?”
“我騙你乾什麼,不信你去問老胡,昨天上午,我是不是三個天聽。”
——“我不信,一次兩次就算了,打一上午麻將三個天聽,你騙誰啊。”
“你也不看我姓什麼,我祖上可是上古時代的大巫白湖,我給你說,打麻將,坐哪裡很重要,坐的位置好,它就旺手氣……這都是能算的,不是瞎貓撞到死耗子,下午組個局,我給你算算,不收你錢,你就知道了。”
聽到白湖兩個字,虞淵和懷特夫人齊齊向聲音來處看去,正看到白乾坤臉上掛著一副圓墨鏡,踩著老布鞋,手裡提著一壺酒,和牌友一邊吹著牛逼,一邊朝小區門口走。
懷特夫人:“……”
虞淵:“……”
原來不是趙天端說的被嚇到了再也不提祖上,而是因為這吹祖上用到了其他地方。
白乾坤隻顧著吹牛,無視了路邊尷尬的懷特夫人和虞淵,甚至牛皮還越吹越大。
“我祖上的大巫白湖,還專門寫了一本《相術》,你以為這相術是看相嗎?不,那是專門相牌陸之術,牌,就是牌九,陸,就是雙陸,古代賭館,最怕的就是姓白的人了。”
懷特夫人實在忍不住了,白乾坤從他麵前走過時,他把白乾坤叫住了。
“白乾坤,你等一下。”
白乾坤回過頭來,看到懷特夫人就是一愣,看到虞淵又是一愣。
而他身邊的牌友,早就不想聽白乾坤吹牛,趁這個機會跑了。
懷特夫人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記得記得。”白乾坤看到懷特夫人衣著雍容華貴,又看到她手腕上那個翠綠的鐲子,像是雞啄米一樣的連連點頭,“夫人來我們店裡解過字。”
懷特夫人說;“解得挺準的。”
白乾坤訕笑;“我那店裡的業務可以說是有口皆碑,就是最近出了點事開不了張,您要是有需要,留個聯係方式,下次我開店了通知您。”
懷特夫人說:“我這時就有事找您算。”
“這、這恐怕真的不行。”白乾坤又瞟了身邊的虞淵一眼,猜出來今天懷特夫人上門來找自己,恐怕不是算命這麼簡單,“虞王陵出了點事,我也跟著倒了黴,這不還在養病呢,恐怕真的沒那個能耐。”
懷特夫人說:“不,很簡單的,你就算算我的身份。”
“這還用算嗎?”白乾坤又開始吹了,“看您這氣色,這高鼻梁飽滿的鼻頭,還有天庭,嘴唇,無一不顯示您尊貴的身份和地位!”
懷特夫人說;“那再算算我的年齡。”
白乾坤說;“這個倒是難說,我真的想說您18歲,但是我猜您也就三十出頭。”
懷特夫人說:“錯了,三十後麵,加兩個零。”
白乾坤:“???”
懷特夫人說;“我三千多歲了。”
白乾坤的臉差點都白了:“您,您開什麼玩笑?”
“我不和你開玩笑,我也姓白,算起來,我們是一家。”懷特夫人微笑著說,“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寫了《相術》,專門幫後人在麻將館裡贏錢的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