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新世界 (14)(1 / 2)

離開他和虞淵曾經的家後,太啟去了一趟虞王陵。

在他最後的記憶中,那裡漫山遍野開遍了粉白色的小花,那是他在平行世界苦苦找虞淵幾百年卻無果後,在虞王陵灑下的思念的種子。

這些月見草就和他的思念一樣,在歲月的流逝中肆意生長。

然而當太啟來到虞王陵前時,看到的卻不再是大山一般厚厚的封土,而是一片平地上的遺址公園,導遊揮著小旗,拿著小蜜蜂對身後旅行團的大伯大媽們講解到:“虞王陵公園,是元正年間吳朝皇帝為祭祀上古帝王虞王所建,一千多年前,吳朝皇室上下巫蠱盛行,吳文王接連夭折愛子,後向虞王祈福發願,斬妖魔邪道,平定內亂後為虞王建王陵,這就是虞王陵的來曆。”

導遊正講解,突然聽到人群中的太啟問:“那虞伯侯呢?”

導遊一頭霧水:“虞伯侯是誰?”

太啟說:“虞伯侯自稱虞王後人,他身上有一把天子劍,虞伯侯正是用天子劍斬妖道平息巫蠱之亂,後來傳說,這個天子劍葬在了虞王陵中,虞王陵也是虞伯侯所建。”

太啟說得認真,但是細細聽來,卻能聽出他語氣的急切,他像是急迫地想象導遊求證什麼,以至於說得有些顛三倒四。

他身邊的大爺大媽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天子劍?小夥子,你是不是看多了?哪有什麼虞伯侯天子劍呀。”

“天子劍??我還辟邪劍呢。”

“什麼辟邪劍,隻有辟邪劍譜!”

導遊這才看清人群中的太啟,他沒戴小紅帽,也沒掛著旅行牌,還混在旅行團中蹭講解,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這位遊客,這是我們的旅行團講解,麻煩不要打擾哈。”

他招呼著大爺大媽們往前走,好心的大爺大媽們看太啟生得好看,又衣著單薄,關心地問道。

“小夥子,你怎麼穿這麼少啊?你冷不冷啊?”

“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我幫你找民警同誌啊。”

“你吃了飯沒啊,我這有麵包。”

太啟有些懵:“不,我不冷。”

“謝謝,我也不需要進食。”

他再一次問大爺大媽們:“真的沒有虞伯侯嗎?那虞王呢?他是不是大巫白湖的後代,最後肉身封神,西渡昆侖?”

“什麼大巫?”

“封神是什麼?封神演義?這個我看過。”

“虞王不就是虞王嗎,哪裡封神了?”

大爺大媽們都勸:“小夥子,少沉迷網絡,你看看吧,把自己給看魔怔了,你這麼好看的小夥子,去談個戀愛,當個明星當個主持人不好嗎?”

“我……我結婚了啊。”

太啟茫然向虞王陵遺址公園的大門走去,門口在驗票,太啟沒有票,他便等到關門後,化作飛鳥飛進了虞王陵。

他在空無一人的景區落下。

冬末的虞王陵遺址公園一片蕭索,舉目望去,隻能看到零星幾處建築和一些殘垣土包,幾輛遊覽車停在二次檢票處,唯一一點植物,是遊客中心旁幾顆光禿禿的樹。

在虞王陵遺址公園的簡介裡寫道,虞王陵早已在戰爭和山火中被毀了大半,並在建國後組織了保護性挖掘,出土的資料和文物進一步佐證了元正年間的巫蠱之亂。

這裡沒有天子劍,也沒有虞淵為了保護他設下的天羅地網,這就是一座普通的王陵。

連他種下的月見草,也都沒有了。

太啟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景區,他沿著街道走著,尋找著自己曾經在凡間世界留下的痕跡。

他走了一天,兩天,走回了離家裡最近的商圈,走到了常去的奶茶店外。

太啟抬頭看了一眼陌生的招牌,問身邊提著奶茶走出來的女孩。

“這家奶茶店不是叫甜果嗎?”

女孩說;“沒有啊,這家奶茶店開了好多年了,一直都叫小甜湯。”

太啟又問:“那有一家叫甜果的奶茶店嗎?”

女孩還以為太啟找錯了地方,她沒聽說過這家奶茶店,便拿出手機幫太啟查。

“沒有誒,我沒查到有一家叫甜果的奶茶店。”

“是嗎。”太啟低聲道,“謝謝了。”

太前行,他在一個小公園外遇到了擺攤算命的白乾坤,白乾坤說他是貴人,一定要給他算上一卦。

太啟在白乾坤的攤前停了下來,白乾坤今天一天還沒開張,見太啟衣著不凡,還以為是個大金主,連忙問道:“這位貴人要算什麼?摸骨還是問財?”

太啟盯著白乾坤麵前破攤上的做舊古籍和塑料塗層羅盤,說;“你是白湖的後人,不要做些坑蒙拐騙的事情。”

白乾坤驚得掀起了裝瞎的圓眼鏡,露出一對鼓溜溜轉的招子:“你怎麼知道我是白湖的後人?”

太啟沒有回答,轉身就走了。

他去了百花鎮,看到藏狐煤球和一群小偏神們在山神廟門口玩你追我趕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這群小神仙們如今不缺香火不缺供奉,但也忘了他是誰。他在山神廟外看了他們一會兒,直到消失了,藏狐煤球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它停了下來,大耳朵抖了抖,差點讓身後正抓他的儺太子撞到。

儺太子問:“你乾嘛停住!”

藏狐煤球盯著太啟消失的方向:“是不是有人在看著我們呀?”

儺太子說:“沒有啊。”

藏狐煤球忽然轉過身,爪子一把揪掉儺太子貼在後腦勺粘著的紙條,得意洋洋的說:“我贏了!”

“你耍賴!”儺太子氣呼呼地說道。

然後兩個小偏神又打了起來。

太啟還去了他曾短暫工作的國屬特彆行動處,在門口看到接林啟蜇下班的趙天端,趙天端一身喬裝打扮,兩人幸福地牽著手,一起在居民區裡買菜準備回家做飯。

太啟和他們打了照麵,他們並沒有認出來,隻是林啟蜇職業性的習慣,向太啟多看了幾眼。

這幾眼引發了趙天端的醋意,他特意換了一個位置,擋住了林啟蜇的視線。

林啟蜇說:“醋精。”

趙天端手扣在林啟蜇的腰部,耀武揚威地看著太啟:“我摟著我媳婦,怎麼啦?”

太啟沒有說話,隻是落寞地離開了這裡。

他在凡間世界裡遊蕩多日,終於被薛同找到了。

薛同帶著神侍請太啟回昆侖,切莫流連凡間,讓凡間煙火玷汙了東君的神體。

太啟沒有回應,他默然地看著結界外陌生的街道,許久,才開口問道:“你們知道,我在凡間世界愛上了一個人嗎?”

薛同大驚:“什麼?”

“他不記得我了。”太啟低下頭,向結界外走去,“看來你們不記得他了,所有人也都不記得我了,隻有我……隻有我記得我和他的故事。”

“回去吧。”

太啟沒有回昆侖,他在這個凡間世界裡漫無目的地行走,像是要找一個答案,又或者早已經找到了一個答案。

——他是東君,他不屬於凡間世界,自然法則締結的凡間世界關係裡,永遠不會有他的名字。

他不存在於虞淵的記憶中,也不會出現在他的未來。

要顛覆自然法則嗎?

要將三界的法則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裡,在虞淵的腦海裡灌輸自己的記憶,讓他回到自己的身邊嗎?

可這樣的虞淵,又和一個人偶有什麼差彆呢?

太啟絕望了。

他幾乎賭上自己的神體,願意放棄自己的神格,可為什麼,為什麼虞淵連一丁點都不記得他了呢?

為什麼要讓體驗到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又從他手裡奪走這一切呢?

太啟在路邊的座椅上坐下,看眼前行人匆匆,看萬家燈火點起又熄滅。

“喵——”

一聲尖利的貓叫傳來。

太啟回過頭去,一個黃色的影子從牆角邊一閃而過,接著,接著,又是一個黑灰色的影子閃過,然後,不遠處響起一聲高過一聲的貓叫聲。

這叫聲聽起來有耳熟,太啟起身,循著叫聲走到了垃圾桶邊。

隻見一隻大狸花貓把一隻長毛橘貓逼近角落裡,衝著它哈氣嘶吼,長毛橘貓害怕地變成了飛機耳,卻緊緊地護住了嘴裡的一塊魚鰓。

太啟一眼就認出了這隻貓。

“麒麟?”

他走了過去,驅趕走要搶食的狸花貓,在麒麟麵前半蹲了下來。

麒麟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他的毛亂糟糟的,身上到處都是大小的傷口,它已經流浪五年了,今年很有可能是它最後一個冬天——是的,自然法則裡,流浪貓的生命就是這麼脆弱。

所以它緊緊地叼住嘴裡這塊有些腐臭的魚鰓,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太啟。

“麒麟。”太啟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麒麟,卻沒想到,麒麟也不認識他了。

他的手剛要觸碰到麒麟的腦袋,隻聽麒麟嗷嗚一聲,狠狠一爪抓向了太啟的手。

鮮血從太啟的手背上流了下來,麒麟怔了一下,看起來對抓傷太啟這件事表現的有些害怕,它瑟縮在牆角裡,雖然嘴裡還是死死叼住那塊魚鰓,看向太啟的眼神也變得不那麼凶狠。

“不要怕哦,麒麟,是我。”太啟用衣袖擦去手背上的血,再一次想去摸麒麟。

他先讓麒麟聞了聞他的手指,麒麟猶豫著不敢上前。

“我摸摸你好嗎?”

太啟試著去摸麒麟的小腦袋,麒麟的毛很臟很亂,像一團枯萎的雜草,他順著毛摸,聽到麒麟喉嚨口發出舒服的咕嚕咕嚕聲。

麒麟溫順地用小腦袋蹭著他的手心,這熟悉的觸感讓太啟心裡湧起一陣酸澀,他不顧麒麟身上的臟汙,把它從地上抱起來。

麒麟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嘴裡的魚鰓掉在了地上,它想從太啟懷裡跳下去撿那塊魚鰓,太啟撓了撓它的腦袋:“乖乖哦,麒麟,我去給你買吃的。”

太啟抱著麒麟走進路邊的一家便利店,拿了一瓶水,又拿了一小袋貓糧和一塊雞胸肉。

店員熟練地刷了碼:“您好,一共十七塊三毛,需要袋子嗎?”

太啟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

他這一瞬間的發愣讓店員察覺到什麼,店員拿過袋子,幫太啟把貓糧和雞胸肉以及水都裝了進去,遞給了太啟。

太啟抱歉地說:“我沒有錢。”

“不用收錢。”店員笑眯眯地對麒麟說,“小貓咪要好好吃飯哦。”

“謝謝。”太啟接過袋子,帶著麒麟走出了便利店外,擰開水讓麒麟喝水,然後把雞胸肉撕成一片一片,和貓糧一起倒在了袋子上。

麒麟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慢點吃,麒麟。”

麒麟低頭大快朵頤,太啟幫麒麟順了順身上的毛,發現摸一下,麒麟身上就劇烈地抖一下,太啟扒開麒麟背上雜亂的長毛,發現上麵竟然有好幾道傷口,有的傷口都化膿了。

太啟頓時有些急了。

他站起來朝四周看了一眼,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家動物醫院,但他也知道,送麒麟去看病肯定需要錢。

怎麼辦呢?

等麒麟吃完,太啟又一次抱起了他。

就在這時,太啟突然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隻躊躇了片刻,便下定決心,抱著麒麟向路人打聽到一家能用戒指還錢的典當行,走了進去。

典當行是一位中年夫妻在經營,太啟走過去,把戒指取下來,放在了櫃台上。

“這個戒指可以換多少錢?”

“□□有嗎?”女老板朝櫃台上瞟了一眼,然後回頭繼續看電視。

太啟問;“□□是什麼?”

“網購的?”女老板繼續磕著瓜子,眼睛都不抬一下,“那網購的記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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