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賽當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天還沒亮時,淩燃就從宿舍裡出來。
簡單的活動熱身之後,就開始日常的跑步鍛煉,他繞著整個訓練中心一遍遍地跑,從晨光熹微跑到天色大明。
數夠整整20圈才停下來。
慢慢往回走的同時又活動了會兒,放鬆筋骨。
他看了看表,訓練中心的食堂剛剛開門,來得及回去先去衝個澡。
東北習慣用公共澡堂。
大開間,一排花灑,閘口大得跟潑水一樣。
沒遮沒擋,沒有單間。
淩燃是南方人,一開始還不習慣,但待得久了,進出的神色就很自然。
用向一康的話來說,都是一幫大老爺們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你有的彆人沒有啊,還是彆人有的你沒有啊?
淩燃進洗澡間的時候還遇見速滑隊和冰舞隊的幾個隊員,看樣子都是剛剛從訓練室出來,個個滿頭大汗。
“淩燃,聽說你們隊今天要進行選拔比賽?”
大喇叭劉興寧看見他就是眼前一亮。
淩燃點了點頭,對方就擠眉弄眼的。
“怎麼著?有信心沒,能不能把鐘炎他們幾個都打趴下?”
淩燃看他一眼,“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不是一個生性張揚的人,事情沒有成為定局之前,沒有什麼可討論的。
劉興寧撓撓頭,“嘿,看你這信心十足的樣兒,應該肯定沒問題!”
淩燃沒有回話,抱著自己的衣服進了熱氣騰騰的洗澡間。
再出來時整個人神清氣爽。
他換了一件乾淨的訓練服。
還是霍老爺子請人為他定製的,材料柔軟輕薄又貼身,保暖效果也很好。
製作的設計師審美也不錯。
紅白的配色亮眼又張揚,襯得鏡子裡的少年意氣風發,惹得薛林遠誇讚好幾回。
說什麼這身衣服穿起來可算是有了點少年的朝氣,要不然他總覺得淩燃有點太沉穩太冷靜了,不符合實際年齡。
實際年齡已經25的淩燃:……
食堂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運動員在就餐。
淩燃看了看今天的菜,有葷有素,有湯有麵。
他也不挑,打了份營養套餐坐到了窗邊。
自從發現訓練中心也是請了營養師來科學搭配,他就把霍老爺子給他送來的營養師給打發了回去。
淩燃是覺得吃住在隊裡反而更方便,不會在來回路上耗費時間。
不一會兒,以鐘炎為首的一小群就進來了。
他們看到淩燃已經吃上了,神色就變得有點不好看。
臉最黑的當屬鐘炎。
他想到剛才聽速滑隊的劉興寧在大聲嚷嚷,說什麼淩燃親口對他說的自己有把握拿下一個名額,就忍不住想冷笑。
隊裡除了他,還有羅泓,還能輪得到他一個才接觸花滑的愣頭青?
羅泓技術水平很好,甚至曾經衝擊成功過四周跳,雖然成功率不高,但到底是摸到了上一級彆的門檻,是隊裡鐘炎唯一服氣的。
要不是羅泓一門心思訓練,不在隊裡拉幫結派,一哥的名號還真未必是鐘炎的。
淩燃會什麼啊?
他連俱樂部聯賽上唯一一個二連跳都差點摔倒!
有他和羅泓在還能輪得到淩燃嗎?這小子也未免太過狂妄!
想到這兒鐘炎就跟隊員們交換了個眼色。
隊員有叫個嚴慶的,平時就是鐘炎的小跟班,這會兒心領神會,敲著餐盤就嚷嚷起來了。
“你們說,二連跳都跳不穩的人,怎麼進的咱們隊啊,向教是老眼昏花了嗎?”
“向教到底怎麼想的,技術那麼差的都往隊裡拉!”
餐廳裡本來隻有靜靜的咀嚼聲,他們幾個的話就顯得格外紮耳。
見有人注意他們,幾個人越說越興奮。
結果說了老半天,一扭頭——
咦?
窗子邊怎麼空了?淩燃呢?
眾人頓時有一種媚眼拋給瞎子看的尷尬。
連鐘炎也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更糟糕的是,下一秒,他就看見了向一康又黑又臭的臉。
“一大清早的,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在胡說八道什麼?”
“有種就把剛才說的話再給老子說一遍!”
鐘炎等人頓時變成沒了嘴的鵪鶉。
好啊,淩燃你小子夠陰險的。
一定是看到向教練在附近才故意提前走的!
事實上,淩燃還真沒看見向一康就在附近。
他習慣一邊吃飯,一邊在腦海裡回想音樂和動作,一秒鐘都不浪費,鐘炎等人說了什麼他壓根沒有聽見。
選拔賽的名額向來是有能者居之。
他已經落後不少,要為自己爭取這個機會,就必須付出遠勝於鐘炎等人千倍百倍的努力。
吃完了飯,淩燃回了訓練室,距離選拔賽還有一會兒,他打算去再練練柔韌度和協調性。
他坐在瑜伽墊上,左腳抵在右腿根部,身體前壓,腰腹死死貼緊左腿,保持半分鐘,然後換腿做相同動作。
一遍拉筋,一遍冥想調息。
最後還是薛林遠推開訓練室的門,“淩燃快來!比賽要開始了!你那個聞澤哥都跟裁判一起來了。”
淩燃站起來背好自己的考斯騰和冰刀,往冰場走去。
隊裡自己舉辦的選拔,時間就很靈活,抽簽之前還讓所有人上冰再練一會兒。
淩燃原本打算完整地將節目練習一遍,但定級步法還沒有練完,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跳躍滑行的路線上總會有人不經意地擦過。
他一個撚轉步轉了方向。
冰上的人太多了。
不能再練了。
淩燃很珍惜自己的身體,破天荒地第一個下了冰。
薛林遠也聽說了早上的事,拍了拍淩燃的肩,“等比賽完我就跟老向好好說說,鐘炎他們確實不像話。”
淩燃接過他遞來的水,仰頭灌了一大口,喉間突起上下一滾。
“早晚是要走的。”
如果他能在這次全國青少年大獎賽上嶄露頭角,國家隊應該會注意到他,到時候帶著薛林遠走就好了。
淩燃原本就沒打算在省隊久待。
遇到這種不停給你找麻煩的人,最好的辦法並不是與他糾纏,而是登上他永遠隻能仰望的高度,讓他可望而不可即。
平時訓練的時候,淩燃其實觀察過,鐘炎並不是天賦型的運動員。
大概由於隊裡的人經常都捧著誇著他,他有點飄飄然,訓練也不是很刻苦,基礎上的問題一大堆。
諸如踩刃,錯刃,存周,pre過度,基本上條條踩雷。
等自己登上了國際賽場,應該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鐘炎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說的殘酷點,山巔上的人從不會看見山腳下的螻蟻。
淩燃不知道自己的穿書是不是一場夢,擁有這具身體是不是有時效,更不知道會不會什麼時候就要被迫還回去。
他分不出心神,隻能抓緊一切時間和機會,去夠最高最閃亮的那個領獎台,拿到屬於他的金牌。
哪怕隻是一場夢,他也想圓了這個夢,淩燃握住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薛林遠被噎了下。
他該說什麼好,總不能說“淩燃,你也太自信了吧?你就對自己能壓倒鐘炎這麼有信心?人家好歹也是在冰上滑過好幾年的好吧!”
但他可不能打擊淩燃的自信心。
一個頂級的運動員,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必勝的決心。
隻能希望淩燃的努力能夠配得上他的野心。
應該是配得上吧。
肯定能!
薛林遠笑了笑,豪氣地喝了一大口水。
時間剛過9點,向一康就帶著幾個裁判進了場。
運動員們挨個過來抽簽。
淩燃的手氣不錯,抽到了倒數第五個位置,前麵就是鐘炎和羅泓。
排在淩燃後麵的都是隊裡成績較差,過兩年就要退役的老大哥,早就淡了爭強好勝的心,之所以還待在省隊,隻是為了在國內比賽上拿些獎,將來退役後去俱樂部什麼的執教也有點底氣。
有競爭能力的對手都在淩燃之前出場。
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但是薛林遠私心裡覺得其實對淩燃來說應該是很好的。
淩燃是遇強則強的性格。
並不會因為前麵的運動員得分多高就會被打擊到,反而會拿出自己最大的誠意來完成這次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