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下一瞬就站直起身，眨眼又是一個單手側翻。
綴滿銀色亮片的黑色T恤在重力的作用下垂，露出一截勁瘦柔韌的細腰，像是一把就能握住，還白得紮眼，瞬間奪走無數觀眾的注意力。
“嗷嗷嗷嗷嗷！”很多人尖叫出聲。
“厲害了！”
季馨月也嗷得一下叫出聲。
然後就後怕地看了眼臥室的門，呼呼，嚇死她了，差點忘記自己為了專心學習，門框上都貼了隔音棉，外麵輕易聽不見屋內的聲音。
嗚嗚嗚，這個節目真的是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臟都有點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的當然不止她一個。
超話和後援會群裡，大家癲狂地刷著屏，說什麼的都有。
“我死了！啊啊啊啊，燃神可太撩了啊啊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燃燃是突然長大了嗎，連腰都敢給我們看了！”
“我的血槽已經空了，天呐天呐，誰能想象這隻是一支開場舞而已，奧委會真的能處！”
賽事主辦方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盯著後台爆炸式攀升的收視率已經笑成了花。
場館裡觀眾們已經叫得聲嘶力竭。
但見到選手們往後台滑的時候還是有點意猶未儘。
“啊，又是漫長的等待！”
有人用已經啞了的聲感慨道。
淩燃第一個出場，賽方為了收視率，肯定會把他的個人節目壓到最後，這是顯然易見的事情。
但大家也沒有過多的抱怨。
一來這個開場舞真的有夠驚豔，二來，最後出場，恰恰說明了淩燃的重要地位。
如果說自由滑的出場順序是短節目的倒序，那麼表演滑的出場順序就是在冰雪圈子裡公認地位的倒序，後半程出場的才是項目裡數一數二的高手。
可能不太準確，但基本大差不差，越晚出場越好。
要不然淩燃還沒有升組的時候，在維克多主持的冰演裡也不至於在中間不前不後的位置出場。
但現在，他作為奧運冠軍和世界冠軍，已經擁有了最後出場的權利。
觀眾們已經在翹首以待淩燃的節目了。
季馨月直接就調低了聲，一邊刷卷子，一邊時不時看屏幕兩眼。
後台裡，淩燃擦掉額頭上瑩亮的細小汗珠，小口小口地認真喝水。
薛林遠在旁邊把行李箱打開，取出考斯騰，“緩緩再換？”
少年微微喘著氣，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薛林遠就笑，“累吧？誰讓你突然來了兩個跟鬥！”
淩燃也笑，“情緒到了。”
後空翻和側翻在排練裡沒有，他原本就隻是個領舞而已，隻不過是心情太好了，才會靈機一動地加了兩個動作。
不過觀眾們的反應好像也還好？
少年眉開眼笑，一看就是發自內心地高興。
薛林遠也就是說說而已。
他當然看出來了淩燃是真的玩得開心。
就拍拍淩燃的肩鼓勵他，“等咱們徹底養好膝蓋骨，以後場場表演滑都上！這回觀眾們明顯都很喜歡這樣的組合，說不定以後賽方都會邀請你當開場舞的領舞！”
隻不過其他選手大概就要哭了。
畢竟自家徒弟可是個在表演滑開場舞都要來上兩個四周跳的卷王。
薛林遠忍不住地笑，嘿嘿不停。
淩燃早就習慣自己教練這種自我沉浸式的高興模樣，休息了一會兒，到臨時搭建的洗漱間簡單衝洗一下，就換上了新的考斯騰。
如火般烈烈的紅將少年包裹其中。
淩燃的皮膚本來就白，被這紅色一襯，色彩對比簡直不要太強烈。
紅衣烈烈的少年出現在後台裡的一瞬間，原本在休息的運動員們都差得被閃瞎了眼。
“哦，天呐，淩，你可太適合穿紅色了！”
西裡爾一驚一乍地叫道。
就連心情鬱鬱的阿洛伊斯都忍不住多看了淩燃好幾眼，“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穿紅色的考斯騰，淩，你很適合這個顏色。”
很多人穿紅色會顯得俗豔，但少年顯然不屬於其中之一。
他身量高，骨架勻稱，精致俊美的眉宇裡英氣十足。
穿上這身紅衣，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一樣。
淩燃也很喜歡這件考斯騰。
他大方地將從肩膀到袖口，那些用金色繡出的鳳羽紋樣展示給阿洛伊斯看，“這是來自華國的鳳羽紋，華國神話傳說中不止有龍，還有鳳凰，都是代表祥瑞的神獸。
到了近代，又有了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故事，跟西方的不死鳥傳說有點類似。是說鳳凰每隔五百年就會主動跳進火裡，在烈火的煎熬裡獲得重生，還會在重生中達到升華。”
少年認真講述著鳳凰的來曆，不少好奇的運動員都湊過來聽。
阿洛伊斯聽完眼神卻有點複雜。
淩是在勸自己嗎？勸自己一定要邁過這道坎？
溫和青年心裡滋味莫名。
說實在的，淩能原諒他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自己退出世錦賽也不全是因為良心的折磨，更多的是對滑聯的憎惡，還有對自身的不滿和失望。
居然需要滑聯水分，自己才有戰勝淩的可能，甚至滑聯水了分，自己還是被淩壓了一大截。
阿洛伊斯心裡說不難受絕對是假的，也因此，才有了退賽的打算。
他不想再一次證明自己的失敗，也不想再遇到類似考驗良心的經曆。
他知道自己這是逃避也是認輸，但也是真的撐不下去了才會選擇如此。
但淩現在居然會來勸自己。
阿洛伊斯一目不錯地盯著眼前的好友兼對手，對方卻沒有絲毫躲避。
“你會來看我的表演滑嗎？”
淩燃望著青年笑道，顯然也沒有掩飾自己意圖的打算。
阿洛伊斯頓了頓，“為什麼？”為什麼要原諒我，為什麼又要勸我堅持。
淩燃搖搖頭，“沒有為什麼。”
他的語氣很真誠，“我很高興認識你，也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對手，阿洛伊斯。”
圍觀的運動員們顯然也覺出他們話裡有話，雖說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了看兩方的神情，大夥還是直覺地想幫淩燃一把。
“去唄去唄，我跟你一起去！哼哼，反正淩的節目在最後，到時候我們早就表演完了！”
盧卡斯一把攬住了阿洛伊斯的肩。
其他人也在勸說，“到時候一起去唄！”
“連門票都不用買了！多劃算！”
大家顯然都有著不一般的直覺。
阿洛伊斯想了想，呼出一口氣，才拍了拍淩燃的肩，“我會去的。”至於會不會更改決定，那就未必了，隻當給淩和大家夥一個麵子。
淩燃也沒多說，隻是點了下頭，就走到了帷幕邊開始熱身，他的表演滑裡也是有跳躍了，剛剛歇息了半天，還是得鬆鬆筋骨才能發揮出最好的水平。
少年認真熱身的側影亮眼得驚人。
阿洛伊斯像是被那樣奪目鮮豔的紅刺痛，眼眶驀得一酸，但他也沒有打擾淩燃，因為表演滑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馬上就要到淩的節目了。
你會表演什麼呢，淩？
青年不由得好奇道。
不光他好奇，外麵的觀眾們也好奇。
賽方一直嚷嚷著保密，直到表演滑要開始的前一刻，才在官網上，淩的名字後麵放出一個小小的符號標識，隻有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大概輪廓。
“像鳥又不像鳥的東西，好奇怪！”
很多外國人根本不認識這個長尾巴的圖案，甚至懷疑是不是孔雀的變種。
反倒是華國觀眾有人猜到了，“該不會是鳳凰吧？”
但他們也不敢確定，畢竟圖案太小太糊，根本就看不清楚。
卻也不妨礙他們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會是國風的節目吧？”
袁思思已經急不可耐了，從開場舞一結束，就忍不住時不時瞄向後台，隻等著淩燃的出場。
事實上，很多觀眾也都做著跟她一樣的事情。
主要是節目真的有點多，到了後半場，很多人都有點疲憊了，全靠對淩燃的節目的期待撐著，才沒有覺得難熬。
他們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倒數第二個節目退場，就相互拍打著提醒起來，“淩燃要上場了！”
這樣的提醒在觀眾席此起彼伏。
四麵八方的嗡嗡聲源源不斷。
就連主持人報幕的聲音都格外高昂，“下麵出場的是華國男子單人滑運動員，奧運冠軍，世界冠軍，RanLing，他將為我們帶來的節目是涅槃！”
涅槃兩字，主持人特意用了華國語。
這個話音一落，聽得懂的華國觀眾們都激動起來，這名一聽就像是個華國風曲目！
袁思思尖叫一聲就強行忍住，用力舉起手中的橫幅瘋狂搖晃。
激蕩的血氣衝上頭頂，她甚至有了點眩暈的感覺。
不行不行，她要忍住！
她還得看淩燃的節目呢！
袁思思激動不已，聽得懂的華國觀眾們也激動不已，唯獨聽不懂的其他外國觀眾一臉懵。
什麼玩意兒？
然後，所有都在少年滑上場，被聚光燈照亮的一瞬間尖叫起來。
這這這，這也太驚豔了吧！
那麼紅的顏色，被淩穿在了身上，他簡直就像是把熊熊燃燒的火焰穿到了身上！他們的心都快要被這麼熱烈的顏色點燃了！
“赤橙黃綠青藍紫，紅色也有了！奇跡燃燃，名不虛傳！”有觀眾小聲叨叨，又忍不住鼓掌，“我感覺燃神穿什麼顏色都好好看！”
這樣的想法出現在很多人的心中。
的確，真的很好看，簡直是太好看了！
熱烈，濃鬱，血一般的紅色，隨著層層衣料，將少年束縛在修身的考斯騰裡，他身上跟官網上圖騰相似的紋樣還閃著細細碎碎的金色光澤。
少年就像是這片潔白寒冷的冰麵上劇烈燃燒的熊熊火焰！
不少人的心臟都不受控製地怦怦怦直跳。
袁思思險些把手裡的橫幅揮出去。
啊啊啊，這個交叉的領口……這是交領吧？這是交領吧！
他的腰間甚至還有布條式樣的腰帶！
雖然不是正統的漢服，但絕對摻雜了不少漢服的元素。
這一定是個華國風的節目！
袁思思已經很確定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跟季馨月討論的幻想居然成了真。
這可真是太好了！
激動到了極點，袁思思反而安靜下來，她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著節目的開場。
少年站在冰場中央，垂著眼，雙臂交叉垂落，狀似放鬆，隻有繃緊的背脊昭示著他此時並沒有放下警惕，而是靜靜等待著，等待著樂聲的來臨。
“錚——”
一道悠遠的箏聲從天際傳來。
清脆，又緊繃，就像是有人繃緊了心弦。
的確有人繃緊了心弦。
冰上滑出的少年就是如此。
他已經到了五百年的生死關。
鳳凰隻是他們族群的代稱。
雄為鳳，雌為凰，他就是天地間最後一隻鳳鳥。
少年舒展的雙臂，在冰上滑行，烈烈的冷風揚起殷紅如血的袖角，仿古的寬袖上，一針一線繡出的鳳羽就在這寒氣裡振翅翱翔。
天地間僅剩的鳳鳥，昂著首，飛過高山，飛過流水，飛過梧桐與醴泉。
他在尋找香木。
隻有找到足以燃起滔天烈火的香木，他才能製造出涅槃的大火。
這是每一隻鳳鳥的宿命。
隻有投身大火，備受煎熬，九死一生之後，才能涅槃重生，再擁有下一個五百年的漫長生命！
少年在冰上梭巡，側影流暢的下頜微微抬起，眉角眼梢裡都是高傲與矜持。
怎麼能不高傲呢？
他可是與龍並稱的高貴鳳鳥。
怎麼能不矜持呢？
他受世間供奉，受萬民景仰。
隻有梧桐才能做他停駐的枝頭。
隻有醴泉才配勉強滋潤他乾涸的喉嚨。
如果餓了的話，隻有竹子開花後用死亡獻祭換來的練實才能引得他勉強一顧。
否則，他寧可不歇，不飲，不食！
這是屬於鳳凰的驕傲。
他是世間最高貴的鳳鳥，合該享受最好的一切，就連涅槃的大火，也隻有最珍稀的香木才能勉強燃起。
少年在冰上滑行，步法華麗無比。
細碎的冰花在他的刀刃下顫抖綻放。
就連每一道冰痕都是那麼的圓潤流暢。
更不要說唰唰的破冰聲。
那隻是他振翅的餘韻。
“錚——”
箏聲再次響起，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細碎輪音。
少年已然用華麗的步法在大半冰場畫滿交錯的冰痕。
他翻遍了名山大川，走完了滄海桑田。
但是沒有。
還是沒有。
鳳鳥遍尋不到看得上眼的香木，破天荒地變得急躁。
而少年也在眉頭輕皺的刹那，高傲不已地壓刃起跳。
眨眼就是一個漂亮乾脆的3a。
烈烈紅衣在空中怒放如火，美不勝收。
觀眾們的心跳都停了半拍，就是被這道絕美的身影狠狠撞進心窩。
視覺上的極度享受。
誰能想到，淩燃在表演滑的第一跳居然是一個3a呢。
這可是很多運動員現在都沒有掌握的王者跳躍。
真的有夠高傲的！
不少人心裡都浮現出這一念頭。
就連不懂其中內涵的外國觀眾們都感受到，冰上的身影似乎擁有著無比高貴的身份，所以，他才能……
誇讚的詞彙一窩蜂地擁上腦海。
隻等著少年這個跳躍落冰，就伴隨著掌聲和歡呼噴湧而出。
淩燃會穩穩落冰嗎？
當然，這有什麼問題嗎，淩可是……
這樣的念頭還沒有來得及浮現完全，所有人就眼睜睜看著，冰上高傲貴氣的少年，落冰時剛剛好踏上了一個冰洞，身形一歪。
於是——
於是——高貴自信的鳳鳥一下摔到了泥裡，連殷紅的考斯騰也沾上了冰屑。
觀眾們：……？
摔倒的淩燃：？？？
薛林遠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