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裡已經熱鬨得不能行。
出口處人山人海的,全靠一隊隊的安保人員手牽著手維持秩序,才能開出一條道來。
人數眾多的r國冰迷們還在一聲聲高喊著:“淩醬!淩醬!”
其中還夾雜著不少華國語的“淩燃”、“燃神”之類的高呼,一聽就是有不少華國冰迷混在其中。
有在r的留學生和工作人員,也有很多千裡迢迢從華國追來的冰迷。
畢竟世錦賽是除奧運外花滑界最重要的a+級賽事,r國離華國又不遠,飛來看看比賽什麼的,還真不算難。
華國的冰迷想得都挺簡單,奧運會離得遠沒去成,那自己來看看世錦賽上淩燃的表現總能做得到吧。
什麼?奧運會也去過了?
哈哈哈,那他們來看看燃神拿到單賽季大滿貫的最後一戰總行吧。
燃神肯定能拿到單賽季大滿貫!
這場世錦賽肯定是見證淩燃一步封神的曆史性時刻,他們怎麼能不缺席呢。
追來的華國冰迷不在少數,混在人群裡甚至能跟r國本土的冰迷數量對打。
也不是說人群裡沒有其他國家的冰迷。
事實上,有很多西方長相的冰迷正跟著周圍人一起喊淩醬和燃神,奇奇怪怪的彈舌翹舌口音從喊聲裡脫穎而出的時候,聽起來甚至還有那麼點喜感。
而被他們殷殷期待著的淩燃卻在看見接機車的第一眼就開始頭疼。
r國冰協的作風這麼浮誇的嗎?
他還以為上一次來r國就已經見識過了,但也是真沒想到,他們居然能搞出這種遊覽車一樣的接機方式。
淩燃現在就是不太想上車。
原因一個是他本來就在除比賽以外的時候都很低調,並不喜歡這種格外誇張的歡迎儀式。
另外一個則是,即使他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拿到最後一枚金牌實現夢想,但世錦賽到底還沒有開始,r國冰協大張旗鼓到這種地步,跟他已經得勝開始慶祝一樣,這算怎麼一回事。
四周的媒體還在瘋狂拍照。
數不清的冰迷聚集在道路兩旁,手裡還拿著各式各樣的應援橫幅,一邊喊一邊搖晃。
很熱鬨,也很萬眾矚目的情景。
對麵的r國冰協還在笑容滿麵地邀請他上車。
顯然是騎虎難下的場麵。
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會留下話柄。
在場的卻隻有他和薛教兩個人,安保人員還都是冰協這邊派來的,未必會聽他的話。
如果換做是彆的像他這個年紀的運動員,說不定心一橫,就真的上車了。反正也就是尷尬了點,但一路都被冰迷歡迎著,簇擁著,說起來也是很難得的大場麵。
但淩燃卻是個很有主意,同時主意很正的人。
他決定的事,輕易就不會改變。
少年心裡很清楚:這個車,不能上。
r冰協再三邀請,淩燃也隻是微笑著站在車邊不動,於亮如白晝的閃光燈中,鎮定自若地跟自家教練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的臉色很平靜,即使故意拖延著時間,也沒有露出一絲不高興的神色,就連扛著高清攝像機抓拍的媒體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甚至因為少年偶然間微微斂起眉眼,若有所思的罕見模樣,激動到不能行,跟存儲卡不要錢一樣地瘋狂按動快門。
淩燃思索的這個神態也好看!
拍拍拍!
媒體們哪關心冰協的死活,直接就忽略了冰協工作人員麵有難色的樣子,隻管把攝像頭對準淩燃。
他們巴不得淩燃站得越久越好,最好能站到他們自家的攝影棚裡,讓他們從早到晚拍拍拍。
少年一個人就吸引了絕大部分火力。
他也不怯場,甚至還對著近處高聲呼喊他名字的幾個冰迷點頭道謝,頓時就引得冰迷們一陣陣的歡呼。
薛林遠一眼就知道了自家徒弟的意思。
見現場的陣仗越來越大,就知道這車是絕對坐不了的。
他立刻掏出手機給機場外等候的司機發短信。
r國冰協的工作人員見這師徒倆居然真的沒有要上車的意思,當時就急了,走近幾步,正要再勸說什麼,現場就驀得爆發一聲響亮的車喇叭聲。
“嘀!”
隻一聲似乎還不夠,緩緩駛來的黑色豪車又長按了一聲。
“嘀——”
開車的人似乎按緊喇叭就沒有放手的意思。
很刺耳很尖銳的聲音。
以至於呼喊淩燃名字的聲浪都被強行暫停了一下。
一時間,所有冰迷們都下意識皺著眉頭回頭看,想知道是誰在這種時候還能長按喇叭。
淩燃卻一眼就認出了開車人是誰。
烏黑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再看向r冰協滿臉焦急的工作人員時,張口就是現成又不失體麵的客氣話。
“謝謝你們的特殊款待,但我的家人來接我了。這份好意我心領了,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話一說完就拉著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帶著自家教練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惹得冰迷們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淩醬/淩燃怎麼就這麼走了?
r冰協的工作人員倒是有心想攔,但一想到上級交待的,一定要讓淩燃體驗到賓至如歸的最高待遇,極力挽回他之前對r國冰協的不好印象,就不太敢攔。
等接淩燃的車走後,負責接機事項的幾個人猶豫地看向精心準備的,圍欄上纏了很多漂亮,花團錦簇的遊覽車,麵麵相覷。
這輛車不漂亮嗎?
淩燃為什麼看上去很嫌棄它的樣子。
這可是他們絞儘腦汁才想出來的最盛大的歡迎儀式!
他們本國的運動員都沒有這個待遇。
為了突出本次世錦賽,他們甚至還特意在車上擺放了本次世錦賽的吉祥物:一隻由許許多多的褐色氣泡組成的不明生物。
這個吉祥物難道不可愛嗎?
事實上,淩燃還真的不覺得可愛。
就連薛林遠都在好不容易擺脫這個奇怪的歡迎活動後,狠狠地搓了下自己的胳膊。
“圍欄上一堆花花綠綠的假花就算了,那個吉祥物也太陰間了!他們的設計師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放動畫片裡都得是被奧特曼打敗的小怪獸!”
他心有餘悸地看了駕駛座一眼,“得虧你大哥來得快,要不然我們就得跟那個吉祥物坐一個車了。”
淩燃上次暈機的症候太厲害,這次是比大隊伍提前一天來的r國,其他人還在後麵。
r國冰協又提前發了熱情洋溢的郵件,表示一定會好好接待先行的運動員,甚至還附上了安保人員的排班表,華國冰協才放心地讓他們先走,並且隻安排了司機來接。
可誰也沒想到是這麼個接待法。
盛大是挺盛大的,就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淩燃看著道路兩邊還舉著橫幅在等待的冰迷,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這並不是他的過錯。
但見這麼多喜愛自己的人撲了個空,還是會有一絲不好意思。
霍聞澤卻沒有這個顧慮,油門一踩,就是一路飛馳。
好在r冰協不靠譜歸不靠譜,但也沒那麼不靠譜,也隻開放了半條街的容量,沒過多久,那些冰迷苦苦等待的身影就被甩到了後麵。
淩燃從車外收回目,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太對勁。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
如果硬要說,可能就是有點想歎氣。
他望著車外倒退的街景,眨了眨眼,試圖通過讓自己去想等會兒與朋友們的照麵,轉移轉移注意力。
然後就發現車冷不丁就轉了個彎,剛剛駛過的景色再度映入眼簾。
“聞澤哥?”淩燃懵了一下。
霍聞澤眉梢不動,“你既然想回去,我們就回去。”
他話是這樣說,但開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顯然是給淩燃留下了選擇的餘地。
欸?自己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淩燃的眼睫顫了顫,慢慢垂下來,半遮住烏黑的眸子,想了想,終於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
“那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些冰迷們渴望期待卻又落空的身影總是在淩燃腦海裡揮之不去。
說道理,他向來對這些捧出一顆心來喜歡自己的冰迷們真的毫無抵抗力,要不然也不能是出了名的好要合影和簽名。
如果可以,淩燃其實也一直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不讓大家失望。
賽場上如此,賽場外也是如此。
每每比賽時,觀眾們的歡呼喝彩,以及賽後投擲的那些玩偶和鮮花,都曾是他能夠堅守冰麵,一直滑下去的動力之一。
淩燃很享受比賽,也很享受冰迷們的喜愛,從中汲取過不少力量。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冰迷也是花滑的一部分。
所以隻要不是觸及底線規則,又不會很為難的事情,他都想儘力去滿足大家。
少年的心思很簡單,霍聞澤也很容易地就看出來。
他在發動油門之前又看了淩燃一眼,“確定嗎?”
淩燃就用力點了下頭,“嗯。”
薛林遠摸摸下巴,開了個玩笑,“這會回去也行,隻要溜達一圈彆被冰協的人逮著就行,反正那個花車我是絕對不會坐的。”
車裡的人都沒有異議,放慢速度的車在下一秒加速駛回。
機場外,不少冰迷已經在收拾東西打算走了。
擠到機場裡的冰迷們眉開眼笑地盯著手機裡的新鮮的照片和視頻,一直守在冰場外的冰迷們則是心酸得不行。
他們隻來得及在車窗上看見一個剪影,還沒喊出聲呢,車就開遠了。
不少人是坐著新乾線亦或是開車來的,白白等了這麼久,心裡不難受是假的。
但淩燃都已經走了,他們也就沒有等下去的必要。
眼見冰協和媒體記者們都開始撤離,連安保人員都各歸各位,繼續執勤,機場外的冰迷們也都戀戀不舍地打算離去。
“我沒有搶到比賽的票,看來這次是看不見淩醬了……”
“比賽那天我也有事去不了,還以為今天能看見淩醬呢,真難過……”
說到這樣的傷心事,現場的氣氛瞬間低迷起來。
但搶到票的冰迷們還是很多的,見身邊剛剛認識的朋友難過不已,就主動道,“我們加個聯係方式?等比賽結束後,我可以把我拍攝的視頻分享給你。”
“呀呀呀!太謝謝您了!就是,就是……我有一個很小很迷你的綠柿子玩偶,可以請您幫忙扔到冰麵上嗎?”
有人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玩偶,眼巴巴地望著好心人。
“沒問題!”
場外的冰迷們已經自來熟地交談起來,原本慢慢低落的氛圍居然又熱烈起來,就連剛剛從機場裡走出的不少人也加入了討論。
也不知道是誰先尖叫一聲,“是淩燃的車!”
所有的目光唰得一下往路口望去。
眼見那輛剛剛離去的車再度開了回來,現場立馬就沸騰起來。
“是淩醬!”
“啊啊啊,燃神居然回來了!”
“淩燃!淩燃!淩燃!”
大家都擠到馬路邊,大聲呼喊著,同時用力地招手,甚至有年紀不大的下意識地想往馬路上跑,然後就被身邊人用力拉住,“不可以哦!”
被拉住的人臉紅了下,“對不起。”
真的是太激動了!
差點忘形了。
主要是誰能想到淩燃居然又回來了!
淩燃是為了他們這些冰迷回來的嗎?
原本被三月寒風吹冷的心又都熱乎起來。
有個格外羞澀的r國妹子捂著臉小小聲道,“淩醬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她旁邊的華國妹子聽懂這句話,順口接道,“燃神超暖的!”
淩燃遠遠望著,見大家雖然激動,但還是克製著在馬路邊衝他揮手歡呼,雖然有幾個已經激動得蹦蹦跳跳,使勁高舉著橫幅用力搖晃的,但大體的秩序都沒亂,才終於放下了心。
他把車窗搖到最低,笑著向大家揮手致意。
等車開得近了,還把雙手攏在嘴邊,儘可能大聲地說道,“天很冷,大家的好意我收到了,謝謝你們!都早點回家吧!”
世錦賽在r國高緯度的城市舉辦,雖然已經是三月下旬,撲麵的風都還跟小刀子一樣,很多人的臉都凍紅了。
要不然淩燃也不至於非得心軟地回來這一趟。
聽清這句話的冰迷們就笑。
有好些人高聲回應,用的是不同的語言。
“好嘞!”
“淩醬也早點回去!”
“淩!Weloveyou!你真可愛!cute!cute!cute!”
冰迷們隻覺得自己心裡的粉色泡泡不住地往外冒。
不少人都滿眼星星地望著車裡清俊帥氣的少年,臉上無意識地露出大大的笑容。
淩燃下意識忽略最後一句,在車轉過一圈之後,再度跟大家揮了揮手告彆,然後落下車窗。
這才感覺肺裡的那口悶氣終於舒了出來。
他還沒忘了謝謝霍聞澤,“謝謝你,聞澤哥。”
霍聞澤眉梢動了下,“不用謝。”
青年忍了又忍,終於還是說了句心裡話,“阿燃,你不必總跟我說謝。謝字太生疏,你我之間,不該總說起這個字。”
淩燃還在回想剛剛看到的橫幅。
有單純表白的,還有替他加油的,還有畫著他的卡通考斯騰形象的……冰迷們顯然用儘了心思,真好。
所以聽到這句話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了,就抿唇笑了下,“那我以後儘量不說了。”說謝是他的習慣了,如果聞澤哥不喜歡的話,他就儘量少說。
霍聞澤嗯了聲,神色沒什麼變化。
但薛林遠就是莫名覺得,對方身上的低氣壓好像少了點。
他也沒多想,還在看陸覺榮事先發給自己的行程安排事宜。
機場的事告一段落。
霍聞澤把他們送到華國隊定好的住所,就開車去赴自己的會議。
淩燃這邊也隻休息了半天,就去了賽方提供的訓練場館。
他已經把機場的事拋諸腦後,所以也就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睡覺的時候,華國冰協為了他跟r國冰協進行了一番義正詞嚴的交涉。
還是因為機場的事。
薛林遠第一眼看見花車的時候是覺得好笑,但等到了休息的地方再一深想,就覺得不對了。
淩燃可是華國的運動員,在r國坐車遊街算怎麼回事,華國和r國雖然因為政策的緣故這兩年一直麵不合心合,但說到底關係還很微妙。
更何況,比賽可還沒有開始,鹿死誰手在觀眾們眼裡可還未定,花車遊街的事鬨大了傳出去,對淩燃的名聲也有影響。
自信和自負隻一字之差,但給人的觀感絕對是天壤之彆。
想明白了這層,他反手就跟陸覺榮打了電話。陸覺榮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就打電話哭到了冰協那頭。
冰協一聽,這還得了,這就是你再三跟我保證好的,一定會好好招待我捧在掌心裡的寶貝的法子?
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做出這種事,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為的不止是淩燃,更想要的是媒體和比賽的流量吧。
楚常存脾氣不怎麼好,作風也強硬,當即就跟r冰協這頭通了電話,劈頭蓋臉地用一通言詞文雅的官腔把對方批得狗血淋頭,以至於接電話的人掛了電話好一會才緩過來。
r冰協那頭還覺得自己挺委屈。
這麼好的超國民待遇,對方不領情就算了,還把自己批了一頓,就跟自己故意要害淩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