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出賣(1 / 2)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邱明泉緩緩坐下, 輕輕鬆開了握住三-棱-刮刀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微微出了汗。

真的打起來, 這裡地方狹窄、閃展騰挪不便, 他真的沒有什麼把握,能護住所有人的周全。

“嗚嗚……”身後, 趙曉緣終於敢哭出了聲, 一把抱住了向明麗,“明麗, 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們也會來搜我們的身!”

邱明泉轉過頭,輕輕地道:“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趙曉緣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近乎崇拜地看著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大男孩:“你好厲害啊……怎麼敢那麼看著他們, 還敢和他們說話。”

剛剛那一刻, 邱明泉一個人守著包廂的門,從她這邊看過去, 那個清瘦又修長的身影, 竟似格外高大威武, 有著無儘的勇氣和擔當。

旁邊的包廂裡,絡腮胡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邱明泉, 露出了一絲極為古怪的探究。

邱明泉冷冷瞪了回去, 眼神中帶著警惕。

封睿淡淡道:“這趟行程危險重重, 比我們以往經曆的任何時候都凶險萬分,可是你好像並沒有真的打起精神來。”

邱明泉在心裡不解道:“剛剛我明明準備隨時反擊。”

封睿嗤地一笑:“不是說準備打架才是準備,你有認真時刻在觀察嗎?有沒有用腦子?”

邱明泉一怔:“我、我有觀察啊。”

封大總裁冷淡地道:“假如你真的用了腦子,就該知道,現在應該過去找那個大胡子,好好向他道聲謝謝!”

道謝?……邱明泉一陣發蒙:“為什麼?”

封睿的聲音中有了難得一見的嚴肅:“你把上車以來所有的事情仔細回想一遍,不著急,慢慢想。想明白了,才有資格對你姐姐她們說一聲‘我能保護你們’。”

邱明泉不吭聲了,他心裡隱約知道自己一定疏忽了許多東西,可是左思右想,卻沒能找出來。

半晌,他才低聲道:“那‘翡翠’煙殼到底怎麼回事?”

封睿道:“殷姐號稱‘有情有義’,他們那幫人,私下曾經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他們團夥的親戚朋友走這條線,就以一張‘翡翠’香煙殼作暗號,道上的其他團夥不敢惹他們,就給殷姐他們這幫人一個麵子——凡是拿著‘翡翠’空煙殼的人,就不下手,放過去。”

這是他在事後的案情通告中看到的,在尋常的倒爺中,當然沒有傳開,不然豈不是人人都拿著煙殼護身?

邱明泉忽然眉頭一皺:“那隔壁那夥人,豈不是也是殷姐團夥的朋友?”

封大總裁反問:“你是不是還是想說,他們也不是好人?”

這家夥,腦子全都放在算數上了,對於人情世故,還是不行。

……車廂裡一陣壓抑的氣氛,哽咽和□□漸漸平息,受傷的人開始簡單自我包紮,地上的血跡也有人擦去。

可是,在傍晚新一個車站到來時,車廂裡的氣氛終於再次變化了。

這是一個明顯人氣旺盛得多的城市,列車還未進站,道邊就已經依稀看得到成片的建築,帶著典型的俄羅斯民族風貌,更遠處,則隱約有一大片靜謐的湖水,在叢林掩映中露出一汪碧藍色。

李教授坐直了身子,向往地看著那邊:“同學們,這裡是烏蘭烏德,它是東西伯利亞的第三大城市,那邊,看到沒?就是著名的貝加爾湖!”

幾個年輕人正要驚喜地扒在車窗上欣賞這著名的湖泊,可是,轉眼之間,他們就被人流擠在了一邊。

“讓開讓開,不做生意的,騰點位置!”

臉上還帶著血的倒爺們,再次熱情洋溢地撲向了車窗,飾品,小商品,毛衣再次招展成了萬國旗。而這個繁榮大城市的車站,早早等候在這裡的俄羅斯人,則更多!

和上個小站不同,這一次湧到車站進行交易的俄羅斯人,很多人同樣帶來了各種貨物!

一點雜色都沒有的好動物毛皮、做工精美的俄羅斯手工藝品,還有當地礦山出產的一些粗加工寶石!

有的乾脆就不經過貨幣了,直接以物易物,邱明泉就親眼看見老周手裡的幾件做工不錯的女式棉襖,換來了十幾條油光水滑的紅色和白色狐狸皮!

原本的壓抑氣氛一掃而光,隨著一張張、一遝遝的鈔票落入口袋,所有人的臉上重新洋溢起滿足的笑容。

“這麼快又生龍活虎了嗎?”趙曉緣喃喃道。

向明麗幫她輕輕扒掉頭發上沾著的方便麵條,不由也笑了:“是啊,他們恢複得真快。”

邱明泉斜依著包廂門望著,心裡有些迷糊的震動,封睿和他一起注視著這繁忙和充滿活力的景象,心裡也是感慨。

這些人都是改革開放後那些最早的活躍者,過慣了過去一窮二白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在艱難的生活中看到了一絲亮光,於是紛紛抱著最樸素的發財夢,開始了不一樣的人生。

他們吃得了苦,挨得了痛。有的像馬鈞定一樣,靠著敏銳的嗅覺賺到資本市場的第一桶金;有的則像這些國際倒爺一樣,風雨中打滾,一點點攢下身家。

全國各地,都不乏這些人的身影。在接下來的時間,這些先富裕起來的人們帶著對財富的渴望,紛紛投身於實業,有很多人都成了日後富甲一方的企業家、實乾家。

時代來臨時,隻有極少數人趕上了大海的潮汐,揚帆出海、奮力搏殺,最終才能笑傲人生。

當然,也有人吃不了苦,挨不了難,卻同樣夢想著一夜暴富,於是最終走上了罪惡的道路。

就好像這條黃金之路上的餓狼和吸血蟲們。

……

接下來的幾天幾夜,並沒有風平浪靜。

邱明泉他們所在的車廂,一路上,總共遭遇了三次洗劫!

邱明泉在這幾天裡,沒事的時候,特意去了彆的車廂打探,看到的情況簡直是觸目驚心。

據他初步的估算,這趟列車,在這六天的行程裡,竟然遭遇了四批犯罪團夥的輪番洗劫,就在和他們隔了三個車廂的那幾節,就遇到了殷姐那一批最為窮凶極惡的。

僅僅在一節車廂裡,就有兩個人因為不想交錢被打到吐血,還有一個人被拖到了開水房,用滾燙的開水燙得整張臉血肉模糊!

邱明泉默默聽著這些敘述,心裡一陣陣後怕。

——假如那個惡名遠揚的殷姐集團選擇下手的是他們這節車,“翡翠”煙殼就會露餡和失效,那麼他到底怎麼應付?

真的奮力反擊嗎,憑著一個人,兩把刀,一身血勇?

……

站在莫斯科的車站,邱明泉長長舒了口氣。

經過整整六天六夜的顛簸,他們一行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莫斯科的車站,建築都有了些年頭,中央車站搭配著聳立的半圓形頂蓋,造型典雅大方,一派高闊端正,可是仔細看來,外牆的浮雕卻斑駁破舊,顯然是年久失修。

廣場上,滿眼都是高鼻深目的俄國人,少女們高挑美麗,小夥子帥氣熱情,可是年紀稍大一點的,就肥胖者比比皆是了。

“這裡氣溫常年偏低,生活在這個緯度的人類,習慣了在體內囤積大量的脂肪來抵禦嚴冬。經年累月下來,肥胖的基因就得以成為自然進化的優勝者。”封大總裁興致勃勃地看著大街上的俄羅斯美女們,“也就這個年紀的姑娘還能看了,一旦再大點,少有不成粗壯大娘的。”

這個國家,剛剛從前蘇聯的分裂中穩定下來,大量的財富被用於發展軍事和重工業,輕工業、電子產業等都嚴重匱乏,這也是來自鄰國中國的產品格外受歡迎的緣故。

“科學家,小兄弟們,你們怎麼住啊,有人來接嗎?”老周拎著大包小包,裡麵裝著一路收來的皮毛貨物,客氣地招呼著他們。

張涵靦腆地回答:“還真沒有呢,我們今晚得在車站附近住一宿。”

學術交流會議明天才報到,他們特意早到了一天,打算明天一早再包車,前去國立莫斯科羅蒙諾索夫大學的會務組。

而邱明泉原本也是要在車站附近繼續住著的,順達的燕京分公司幫他訂的三節火車皮的彩電,隨著客運列車一起到達,明天一早,他就要憑著單據去提貨,再找尋倉庫卸貨。

老周立刻熱情地道:“那跟我走吧,我有熟悉的落腳點,就在車站附近的旅館,不貴!”

封睿忽然淡淡開口:“不要和他一路了,我們另找。”

可是邱明泉還沒來得及開口婉拒,李教授和張涵已經一起點頭,感激地應道:“那敢情好,太謝謝了!有你帶著,總好過亂跑。”

“都是中國人,一路上同一個車廂,那就是緣分!”老周笑得憨厚,趕緊在前麵領路。

……

老周口中的那個小旅館果然不遠,三繞兩繞,就在中央車站的背後一條小巷子裡,找到了大門。

一棟兩層高的小樓,灰撲撲的,推開正門進去,一個黃種人麵孔的中年婦女坐在櫃台後麵,蹺著腳嗑著瓜子。

“老板娘,我又來了。”老周熟門熟路地湊近櫃台,“帶了幾個朋友來住店,還有空房不?”

老板娘瘦長臉,指甲也長長的,聞言抬起眼,懶洋洋地伸出手:“10美元一晚,不收人民幣啊,要幾間?”

邱明泉四下打量了一下,狹窄的樓梯陰沉沉的,隻有唯一的一條,通往同樣黑黢黢的樓上。

大概是和國內賓館的構造不同的緣故,再加上燈光昏暗,這裡看上去有種不舒服的觀感。

邱明泉皺了皺眉,對幾個人道:“這裡條件太差了,不如我們換家旅館去住吧。”

老板娘抬起頭,慢悠悠地揮揮手:“隨便去找,附近有空房間算你本事!待會兒再回來,我可就坐地漲價了。”

老周趕緊拉了拉邱明泉:“小兄弟,這趟列車一星期隻開一趟,時間是固定的,彆的時間還好,今天晚上這車站附近的旅館,哪一家都是爆滿,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旅館好不好?一行還有這麼多人!”

他指了指老板娘:“我們都是老客人了,每周這個時候才會給我們留客房。”

老板娘聞言,冷笑的又斜瞥了他們一眼:“滾滾滾,不住就快點滾。”

老周小聲的靠近了邱明泉:“不是我嚇唬你,這麼黑燈瞎火的,你們隨便在廣場上叫輛車,說要去大賓館,信不信司機立刻把你拉到黑地方去,路上就給你賣給劫匪了,你簡直不知道這裡的黑司機跟歹徒有多少勾結啊!”

大家在一邊嚇了一大跳,這還真是!人生地不熟的,隨便在外麵叫輛車,誰知道能給他們拉到哪裡去呀,連語言都不通!

張涵趕緊道:“小邱同學,我們不講究,隨便吧。就一晚上的事。”

李教授歎了口氣:“我的腳也不行了。實在有點走不動道了,就這兒吧?”

老年人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委實有點吃不消,老教授露在外麵的腳背已經高高腫起,剛剛走路的確已經一瘸一拐了。

邱明泉微微蹙眉,看了看老教授的腳背,也隻有道:“好,三間吧,我單獨一間。”

老周點點頭:“我也單獨要一間。”

畢竟是萍水相逢,車上也就罷了,要是拚房,錢物丟了,可就不好說了。

邱明泉從懷裡掏出零散的幾張美元,交了過去,大概是因為住的都是這種國際倒爺,老板娘根本沒看任何證件,直接就扔過來幾把鑰匙:“喏,新客人呢先說好,晚上無論什麼人來敲門,可彆開。出啥事,可彆來找我。”

邱明泉眼裡銳光一閃:“什麼意思?”

老板娘厚厚的嘴唇一撇,笑意譏諷:“意思就是被人搶劫了、毆打了,我們不管的。”

邱明泉靜靜盯著她:“黑店麼?”

老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尷尬地連連對老板娘道歉:“對不住啊,他們第一次來莫斯科,不懂事!”

一把拿過鑰匙,他把邱明泉一行人往樓上帶:“你們啊……真是啥都不懂,這是哪?莫斯科啊!黑幫、地痞、地頭蛇到處都是,住在哪裡都有這種危險,報警都不管的!”

向明麗皺著眉,跟在他們後麵:“俄羅斯的警方這麼不作為嗎?”

老周拖著大包裹往樓梯上走,不以為然地道:“凶手是我們中國人,被搶的也是,他們吃飽了撐的才會管呢!”

趙曉緣又快嚇哭了:“那、那怎麼辦?我們會不會再遇到這裡的壞人啊?”

邱明泉慢慢地一邊走,一邊細細觀察著樓梯的布局,聞言趕緊安慰道:“老板娘不是交代了嗎,任何人來,都不開門就是,歹徒總不能一間間破門。”

上了二樓,走道更加逼仄,整個過道上就隻有一盞昏黃的燈,邱明泉他們下車已經是傍晚,現在外麵正是一片漆黑。

走到走廊的儘頭,他們才找到自己的房間。黑乎乎的房門上貼著黃色木牌,房間號赫然在目。

向明麗和趙曉緣一間,李教授和張涵一間,邱明泉則自己住了單獨的一間。邱明泉幫著姐姐她們將行李安頓好,又再三叮囑了任何時候都不要開門,這才轉身出了門。

剛剛走到走廊上,忽然地,旁邊的樓梯一陣重重的腳步聲,一張胡子拉碴的臉走上樓來。

——竟然是那個火車上的絡腮胡子!

他顯然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裡又遇到邱明泉,明顯也是一愣。斜著眼看了看邱明泉,他走到隔壁的房間門口,卻沒有立刻敲門。

他抱著胳膊,審視地盯住了邱明泉,忽然輕蔑地道:“你跟著我們?怎麼到哪都有你啊?”

邱明泉心中奇怪,的確找不出這人身上有什麼好,可為什麼封睿卻一直說,自己該謝謝他?

“這旅館是你家開的?”他淡淡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可是先來的。”

絡腮胡子定定看著他,半晌伸出手指,衝著他遙遙一點:“好,有種,希望你彆死得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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