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房間裡,有人打開了門,“站在門口和誰說話?”
邱明泉一看開門的人就認了出來,正是火車上和這個人一夥的那幾個同伴之一。都帶著天津口音,開口有點直率坦白的味道。
“沒啥。”絡腮胡子冷笑一聲,閃身進去,重重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他的兩個同伴正打開了隨身的巨大行李,整理著路上被壓扁了的手表盒子。
和那些帶衣服的不同,他們的貨物價值較高,在沿途賣不掉太多,每次最終的目的地本就是莫斯科的固定買家。
“門口是那個大學生?”一個圓圓臉的小夥子開口奇道,“又遇見他們了,這群雛兒,怎麼也敢住到這虎狼窩裡來?”
另一個同伴身材更加魁梧些,甕聲甕氣地道:“估計是湊巧,亂打亂撞就摸到這裡了。”
圓臉小哥看了看那個絡腮胡子:“林哥,還在擔心他們呢?”
那個叫大林的絡腮胡子冷笑一聲:“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雞仔,又蠢又傲,我看遲早帶著那兩個姑娘一起倒大黴。”
圓臉小哥歎了口氣:“你也算仁至義儘了,這種人啊,你管他來的這一路,還能再保他在莫斯科也毫發無傷?”
林哥沉默了片刻,默默地點燃了一根香煙,神色恢複了漠然。
“你說得對,趕著去投胎,閻王爺也攔不住。萍水相逢的,嗬嗬。”
他隨手從腰包裡掏出了幾件東西:“買到了。大家一人一把,防身用。”
赫然亮出來的,竟然是幾把烏黑的軍用馬卡洛夫9mm手-槍!
“真要買這個?”旁邊一個大個子猶豫一下,衝突時常有,拿刀什麼的都好些,真開槍那事情就大了,也容易失手。
“防患於未然吧。最近實在不太平。”林哥神色鄭重,以前他們往返俄羅斯也沒有買過槍,可是這一次實在有點心裡不安。
“啊,還真買到了?這麼容易?好貨色啊!”那個圓臉小哥驚訝道,撲上去抓起槍,愛不釋手地在手中撫摩,“啪”的一聲就拉開了保險。
“好買得很。”林哥淡淡一笑,“前些年蘇聯剛解體的時候,一個團長、連長就能決定把一輛裝甲車賣了。你隻要有錢,直升機都能聯係上賣家。我那哥們當時弄了好幾輛裝甲車,直接從冰封的江麵上開出了國境!他本以為能發筆軍火財,可惜,結果沒想到還是沒賣掉。”
身材魁梧的那個同伴問:“為啥啊?那個誰,不是販了幾架飛機到我國川航嗎,那都能成!”
林哥狠狠吸了一口煙:“民品國家不管,你們自己民間貿易倒騰去。軍用品那就不行了。中俄貿易得通過‘軍品貿易委員會’的,這可不能放開。結果我那哥們沒轍,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了啊?”
“找的人開著坦克在路上幾十天,最後隻好轉手賤賣給蒙古了。”
“哈哈哈,也是厲害!”
……
隔壁,邱明泉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房間的桌上,打量了一下。
房間很小,一張大床擠占了大部分空間,沒有電視、沒有空調,隻有一張簡單的桌子,幸好的是,房間裡有獨立的廁所。
房間的窗戶很高,而且看上去像是釘死了,並不能從那裡出去的樣子,他走進衛生間,眼睛終於一亮。
大概是為了通風,廁所的木頭窗子開得低多了。他伸手去試了試,能推開,而且容得下一個成年人鑽進鑽出。
“你在乾什麼?”心裡,封大總裁發問。
邱明泉認真回道:“你說的,這裡異國他鄉,再小心都不為過。以前你教過我,在危險的陌生地方,首先要觀察退路,找到有效的逃生路徑。”
封睿的聲音終於聽上去讚許了些:“嗯哼,乾得不錯。”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那個大胡子哪裡好,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愛找事的家夥。”
“……嗬嗬。”封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是忽然地,他聲音就是一肅,“等等!你鑽出去!“
邱明泉正從窗戶邊探身回來,聞言一怔,卡在窗框的身體就重新鑽了出去。
小旅館整個就隻有兩層,外麵有一圈水泥窗邊,踩在上麵,堪堪正能站立,但是也驚險萬分。
三月底的俄羅斯依舊是零下左右,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可是站在外麵依舊天寒地凍,有點發蒙:“乾什麼?不會要真的演習一下逃生吧?”
封睿的聲音嚴肅而冷靜:“你往隔壁老周的房間那邊移動一點,我要聽聽,那邊不對頭。”
邱明泉知道他五感比正常人的靈敏,心裡立刻一緊:難道老周那邊孤身一個人,出事了?
他輕輕移動腳下,慢慢在那水泥窗沿上挪動,手掌死死扣住牆壁上露出來的縫隙,終於有驚無險地靠近了老周那間房的廁所窗外。
不能再近了,不然來上廁所的人一抬眼,就能看見他!
果然,隱約從老周的房間裡傳來了小聲的說話,邱明泉細細傾聽辨彆著。
“王八蛋!”封睿的聲音冰冷,如同這窗外呼嘯的三月寒風,竟似有點咬牙切齒。
沒錯,就連邱明泉都能聽見裡麵的談話了,雖然不太清晰,可是大致是沒錯的,封睿的五感異於活人,更加聽得清清楚楚!
“真的真的,隔壁那幾個來出差的學生和教授,身上有錢!錢都放在那個長得最好看的小夥子身上,我親眼看見的,吃飯買單都是他,就住在我這間的隔壁,208!”
老周的聲音並不像被脅迫,更沒有害怕,反而帶著討好:“老大,我可把他們帶過來了,本來說不想住這呢。……”
“算你懂事。”一個粗獷的聲音說著中國話,冷笑一聲,“老規矩,這次你的上供費就免了。”
“那你們啥時候來啊?”老周的聲音嘿嘿諂媚著,“除了有錢,那兩個女大學生長得可都不賴,水靈著呢!”
邱明泉站在外麵的寒風中,一股怒火瘋狂燃燒在胸口,手下扒著水泥窗台的力氣就大了些,一塊風化的水泥塊被他摳掉,忽然掉落了下去!
猛然地,房間裡就安靜了下來。
“哪裡的聲音?”那粗獷聲音狐疑地道,似乎到處看了看,然後,廁所的門被推開了。
邱明泉緊張地側著身子,艱難地將身體隱藏在窗邊,屏住氣息。
俄羅斯的房屋建築高度比國內的明顯高一些,他所處二樓高度不高,可是真要是摔下去,那也是極有可能輕微骨折的,窗外冷風拍打著他的臉,終於,過了片刻,廁所裡響起了撒尿的水聲。
片刻後,衝蹲坑的聲音響起,那個粗獷男人重新回到屋裡:“我去叫人,馬上到,你老實待著!”
“是是,我關著門,啥都不知道。”老周連連附和,把那人送出了門。
他美滋滋地反身回房,忽然,廁所裡就是一聲奇怪的聲響,他困惑地走近,剛想看看,忽然,整個廁所的薄木板門就猛然飛開,一個人影如同猛虎般躥了出來!
他張大嘴,驚恐地剛要呼叫,邱明泉已經一拳砸上了他的臉!
“王八蛋,我殺了你!”他毫不留情,飛起一腳把老周踢翻,整個人騎在了他胸口,隨手扯下床上的枕巾,死死塞進他的嘴巴,然後一拳拳狂毆。
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裡透著冷冽:“你個黑心的托,勾結劫匪是吧?我說你怎麼一路這麼熱絡。”
老周臉上鼻子上全是血,嘴巴被堵,隻能瘋狂地“嗚嗚”叫喚,邱明泉不為所動,又打了一會兒,直到老周涕淚交流,奄奄一息才住了手。
他是真的氣得不行,老周假如隻是勾結外人出賣他,他反倒不會如此盛怒,可是老周最後那句話,卻切切實實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那一句,竟是直接賣了向明麗她們兩個無辜的女孩子,叫歹徒對她們下手!
一想到這背後的含義和齷齪,他就一陣惡寒。
一路上,這個人和自己笑語晏晏,吃著他遞過去的食物,和他們聊著天南地北,可是到了異國他鄉,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賣給本地的犯罪團夥!
一把扯下塞嘴的枕巾,他手腕輕揚。那柄小彎刀就抵住了老周的咽喉,寒光逼人,語聲冰冷:“既然中國人互相搶劫俄羅斯警方不管,死了人的懸案,他們也不管吧?”
老周驚恐萬分地盯著眼前的刀,都是路上常跑的人,怎麼不懂這玩意的凶悍,一刀下去,割喉斷腕,無所不利。
最可怕的是,火車上原本溫柔俊秀的這個大學生,怎麼忽然就換了一副模樣?凶神惡煞,宛如亡命之徒一樣!
“饒命,饒命啊……”他哆嗦著,眼淚亂淌,□□一片濡濕,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被嚇的,“我也是沒辦法,每次到了地頭還免不了再被搶一次,隻有主動向他們提供肥羊的,才能被放過,我也是被逼的啊!”
“說,那些人是什麼人,在本地勢力大嗎?”
封睿沉聲道:“快點盤問,彆太耽誤時間!”
老周身上劇痛,眼淚流得更多:“他們勢力很大!就是那個叫殷姐的手下。這幾個人不跑火車,常年在莫斯科車站待著,專搶落腳後的倒爺,大概有四五個人,嗚嗚……”
竟然就是那個殷姐團夥的人,最臭名昭著,心狠手辣!
邱明泉心裡一陣警惕:“帶槍嗎?”
“為首的有槍,彆的都帶著刀和匕首啥的。饒了我啊,我真的是被他們搶過,沒辦法……”老周痛哭著。
“所以就出賣同胞,換自己的安全?”邱明泉咬牙,眼中冰寒一片,“而且主動提醒他們,有漂亮的女孩?!”
老周顫抖著不敢搭話,封睿冷哼一聲:“讓我上身!”
不再廢話,他伸手重新拿枕巾塞住老周的嘴,另一隻手,忽然手起刀落,在他臉的一側,揮了下去。
血花飆飛,老周的一隻耳朵,被他毫不留情地割了下來!
老周嘴裡發出一聲含糊的痛叫,“啊啊”地瘋狂扭動身體,地上很快就汪起了一片血窪。
邱明泉死死按住他,等待老周不再出聲,這才起身,迅速拿起床單割開,將老周綁定在床邊。
“你不是一次兩次坑同胞了吧?這隻耳朵,就算是懲罰。”邱明泉忽然想起什麼,又翻出他身上的錢包,把所有的美金搜羅一空,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不是怕被搶嗎?那就叫你血本無歸嘍。”他淡淡道。
忽然間,封大總裁急促地叫了一聲:“不好,我聽到遠處有人衝著這邊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快點走!”
邱明泉悚然心驚,猛地站起身,向著窗戶外一看,果然,影影綽綽的,五六個男人正穿過對麵的馬路,快步向著旅館走來!
隔著這麼遠,僅僅是昏暗的路燈照射下,邱明泉都能看到其中幾個人的手上,拿著雪亮的刀!
他飛身跑出房間,用力拍打著姐姐向明麗她們的房門:“姐姐,開門,快點!”
門很快就開了,向明麗詫異地拿著毛巾,臉上還沾著水珠,顯然是正在洗臉:“怎麼了?”
趙曉緣也從她的身後探出頭:“小邱弟弟啊?”
邱明泉一看她倆光潔細膩的臉,心裡更加焦急不安,錢都是次要的,萬一姐姐真的出了事,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剛剛在下麵,就該聽封睿的話,堅持換一家旅館!
他一把抓住向明麗的手:“你們出來!”
兩個女孩莫名其妙,但是看他眼神,知道必然不好,趕緊跑了出來,邱明泉轉身又去狂敲李教授他們的房門,同樣把兩個人緊急叫了出來。
張涵穿著拖鞋,男生沒有女生洗漱那麼講究,他已經躺下了,此刻呆呆地望著邱明泉:“這又做啥啊?這麼晚了?”
邱明泉沒搭理他,因為他的心,已經開始狂跳了起來!
糟了,樓下的腳步聲已經傳來,木製的樓梯似乎都承受不住這壓力,正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來不及了,從樓梯走,正好被堵。而回身翻窗戶,這兩個女生和老教授跳下二樓,不骨折才怪!
怎麼辦?怎麼辦!
一時間,他汗如漿出,掌心冰涼。
“敲那個大胡子的門!”心裡,封睿忽然沉聲發話,“快!”
來不及多想,邱明泉急促地奔到自己隔壁另一邊,開始用力敲打!
“誰?!”很快,門裡有人回應,充滿警惕。
“我是隔壁的,火車上見過,請你們開開門!”邱明泉壓低聲音。
門裡安靜了那麼幾秒,邱明泉心急如焚,聽著樓梯那裡越來越近的上樓腳步聲,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門終於開了。
那個絡腮胡子打開了一條門縫,一雙眼睛從門縫裡冷冷看向他們,顯然也沒料到外麵這麼多人:“這麼晚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