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眾人進得門內,其中一個婦人便快步上前,將蕭月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回頭笑盈盈說道:“我就說,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吉人自有天相,小小一道坎兒罷了,必定難不住她。你這兩日焦的,頭發也白掉了兩根。我那等勸著你,你隻是聽不進去。如今怎樣?孩子不是好了麼?”說著,又扶著蕭月白的肩,關切問道:“月兒真的好些了?餓不餓,心裡想些什麼吃,隻管告訴姨母。”

蕭月白仰頭看著這婦人,她生著一張瓜子臉,兩道細彎彎柳葉眉,一雙杏眼甚是嫵媚,已是年近四旬的人了,皮膚依舊保養的脂光水淨,豔紅的菱唇勾著一抹笑意,看著蕭月白的目光裡,帶著十分的慈愛。

她穿著一件大紅四季團花織金襖,戴著貂鼠臥兔,頸子上掛著赤金八寶瓔珞圈,下頭穿著一條緙絲玫瑰縐紗裙子,吊著一串玫瑰雙魚佩。雖是在寺廟裡隱居,依舊打扮的華麗嬌豔。從這通身的氣派與神態,能瞧出是個精明強乾的婦人。

這婦人,便是淑妃了。

淑妃同蕭月白的母親林氏並無實在的親戚關係,隻是自□□好,素以姐妹相稱。因著這層關係,蕭月白打小便跟著淑妃叫姨母。

淑妃便也算是看著她長起來的,既是至交好友的女兒,又是自己將來的兒媳,且深喜她容貌性情,對她的疼愛之情,與生母林氏相差無異。

蕭月白心念才動,便已先開口道:“多謝姨媽記掛著,我這會子身上已爽快多了。”說著,她想了一下,才又添了一句:“也沒什麼特彆想吃的,就是卻才明珠替我衝了一碗玫瑰露,吃著卻心裡舒坦的。聽聞是姨媽給的,不知還有沒有?”

淑妃笑了笑:“這有什麼,我那裡還存著幾瓶。你喜歡,待會兒我吩咐如煙都給你拿來。”言語著,便回身向後麵的婦人笑道:“瞧這樣子,月兒真是好了,我說你不用焦心的。”

那婦人搖曳上前,抬手撫了撫蕭月白的頭,微笑著本想說什麼,話未出口,淚卻先如泉湧,索性將她摟入懷中,哭了起來。

自從醒來,蕭月白便一直懵懂恍惚著,直到了此刻,嗅聞到婦人身上那熟悉的淡香,埋首在那溫暖柔軟的懷裡,方才真切起來。

她鼻子一酸,忍不住也抽泣起來,環住了婦人的腰身,低低啜泣著:“娘……”

這婦人,便是她的生母林氏。

林氏揉了揉眼睛,秀美的臉上既是歡喜,又帶著幾分後怕和傷感。她摟著蕭月白,輕輕撫著她的背脊,又是笑又是歎道:“你這個孩子,真是叫人一點兒都不省心!好端端的,大冷天吃什麼冰碗兒,一病躺下去人事不知,直到這會兒才醒來。娘這輩子統共就生了你們兄妹兩個,獨你是娘的寶貝疙瘩,你若有個什麼閃失好歹,叫娘餘生怎麼過?”

不知是不是那場噩夢的緣故,蕭月白隻覺得滿心酸澀,在聽到娘親那柔軟的話音時,愈發的強烈起來。她起初隻是小聲抽泣,繼而竟環著母親的腰身,淅淅瀝瀝的哭了起來。

就好像,當真曾和母親生離死彆了一番。而眼下這心境,竟是劫後餘生的悲涼和慶幸。

幸好,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淑妃在旁瞧了一會兒,便笑著上來勸解道:“橫豎月兒已醒了,身子也安泰了許多,正該高興才是,娘兩個隻顧哭些什麼?不放心,明兒便還傳宋仁泰來瞧瞧。”幾句話,便將蕭月白與林氏調解開了。

這宋仁泰乃是宮中太醫,在太醫院供職。淑妃在宮裡時,日常脈息都由他瞧看,一向放心。自來了這南安寺,宋仁泰便也時常過來伺候。淑妃諸人不信,卻唯獨信他。

當下,林氏便同淑妃在屋中坐了,陪蕭月白說話。

琳琅端了茶盤上來,除卻蕭月白,林氏與淑妃各取一盞茶在手。

閒話了幾句家常,淑妃便問道:“眼瞅著年底了,你待怎樣?你家裡那位,也是見天的來,打旋磨子也似的央求著你,隻想接你們娘兩個回去呢。”說著,她忽然媚眼一翻,朱唇淺勾:“我尋思著,你竟不如回去過個年,也免得你家那口子整日的害饞癆。”

淑妃容貌甚是嫵媚,雖有了些年歲,卻添了許多成熟韻味,這眉梢眼角的些微態度,當真撩人心魄。

林氏卻寒了臉麵,將手中的茶碗放在了一旁桌上,淡淡說道:“若要我回去,除非江河逆流,天地倒轉!”

淑妃卻朝她淺淺一笑,眨了眨眼睛,說:“你也就在我跟前硬氣了,我便不信,難道你再也不回去了不成?你敢與我拍手麼,咱們賭些什麼?若他再來,你若軟了,卻怎麼說?”

林氏有幾分惱了,正了臉色,說:“咱們玩笑歸玩笑,卻不要拿這個來戲謔。你曉得我的脾氣,那樣的事可是我能忍得過的?”

淑妃含笑歎息了兩聲,又說道:“這算我不對,然而如此也不是個長法。我倒是喜歡你陪著我,但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蕭月白望著母親微微出神,不知為何,這一病竟讓她恍如隔世,之前的一些事情竟要仔細想想才能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