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謂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陳博衍如此受上喜愛,其母淑妃又是高位嬪妃,自然就分外惹人紅眼了。而這其中最甚的,便是太子陳恒遠了。
陳恒遠沒想到陳博衍竟然耍了個調頭回馬槍,眼看這事的走向就要超出自己的預期,他趕忙答道:“父皇,是孩兒府中的下人出門買菜碰見了四弟,回來告知於我,我這才知曉。”
陳博衍嘴角那抹譏刺的笑意越發深了,他淡淡說道:“太子當真是惦記著臣下,連底下人出門買個菜,碰見了臣下,都要特意到太子麵前絮叨絮叨。”
陳恒遠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原本還算風流俊逸的臉,這會兒漲得像豬肝一般。
不知為何,陳博衍似乎比以前更加難對付了。
按照他對陳博衍的了解,他要麼怒不擇言,要麼便冷眼默然,任憑自己在禦前抹黑於他。
陳博衍一向是這麼一副清高孤傲的脾性,陳恒遠打從心底裡看不上他——裝什麼呢?!
他若當真不在乎這些,那以往又何必在皇爺爺跟前那麼出挑?!
陳恒遠不是孝靖皇後親生的,他的生母原是後宮之中一個不怎麼受寵的嬪。
那女人原先隻是個不起眼的美人,被皇帝寵幸了幾回,有了陳恒遠,便封到了嬪位。此後,皇帝便將這對母子丟進了深宮之後,不聞不問。
陳恒遠長到七歲時,他的生母病逝,孝靖皇後苦於無子,便將他收到了膝下撫養。
孝靖皇後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兒,同皇帝又是青梅竹馬,情分不同尋常,本身亦是個手腕不俗的女子。幾經周折,皇帝便將陳恒遠立為太子。
對於陳恒遠來說,這個太子之位真是鴻運當頭從天上掉下來的。在生母那裡的備受排擠與冷落,同當太子時的榮耀奢靡形成了鮮明對比。無論如何,他都不要再過回以前那種生活,哪怕不擇手段。
所有的兄弟姊妹之中,能對他構成威脅的,隻有這個四弟陳博衍。
他出身好,生母是受寵的高位嬪妃,自幼便深得太上皇與太後的喜愛,走到哪裡,總有一大群人捧著他,趨附他,誇讚他。
那時候的陳恒遠,總是遠遠的站在某個角落裡,看著這個總被榮光照耀的四弟。
及至到了眼下,陳恒遠也時常從噩夢裡驚醒,夢裡的景象統統都是皇帝廢掉了他這個太子,改將陳博衍立為皇儲。
畢竟,他自己心知肚明,除了運氣,他一無所有。而如今,孝靖皇後也不在了,沒人能護住他了。
皇帝有些疲倦,到了這個歲數,他實在不想看著自己的兒子們相互爭鬥,尤其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兩個孩子開始了針鋒相對,起初他隻當做是孩童之間的惡作劇,但及至兩人漸漸大了,爭鋒卻越發尖銳起來,他便模糊著明白了些事情。
然而皇帝並不想過多的去過問,他這個年歲已經想要頤養天年,安享富貴了。
隻要他們不鬨的過分,他便隻當做看不見。
按下這段心事,皇帝沉沉開口:“成了,兩個人都少說兩句。”
陳博衍麵色淡淡,未再多言。陳恒遠的臉色卻是一僵,這件事是他先挑起來的,皇帝要他們都少說,實則便是在指摘他無事生非了。
皇帝沒再談論這件事,轉而說道:“昨日,南//疆王發來急件,稱南蠻軍似有異動,要朝廷急撥軍餉。你們兩個,如何看法?”
陳恒遠急不可待道:“這南//疆王自打戍守了南蠻邊陲,每年都跟朝廷要不少的錢糧,算起來開支竟是不菲。近幾年來,河南山西遭災,朝廷為了賑災花費已然過猛,哪裡還勻得出來錢糧給他?依孩兒看,南蠻多年以來都太平無事,不如就把這個南//疆王給撤了!”
他這一番話,令皇帝與陳博衍都是一陣挑眉。
這個南//疆王並非皇室中人,原本是開國建朝時,分封的異姓王,太//祖皇帝下旨令其世代鎮守大周南//疆邊陲,為的就是防範這南蠻。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大周皇帝都換了四五個,南蠻也一向太平無事,南//疆王卻年年向朝廷索要糧餉。往年周朝富裕,倒也罷了,但近些年來,中原多處遭災,若還要往南//疆調撥錢糧,勢必影響中原這些權貴們的生活。
京城這些世家權貴,一個個都是在安樂窩裡將骨頭泡軟了的,哪裡肯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安危縮減自己的用度?
於是,近段時候,這撤掉南疆王的聲音在朝中漸漸傳開。
但,陳恒遠卻是第一個敢在皇帝麵前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