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陳博衍見了這少女,不由也是莞爾一笑, 淡淡說道:“大雪天, 寶祿郡主怎麼在外麵?”

那被喚做寶祿郡主的少女, 不由噘嘴道:“博衍哥哥, 你如今是怎麼了,見了我便隻叫寶祿郡主了, 這麼生分客氣!”

她生的嬌俏, 一張小小的蘋果臉,水靈靈的眼睛,甚是討人喜歡。她已在廊上站了半日, 小臉凍得有些紅了,配著那噘嘴撒嬌的樣子, 分外的可愛。

陳博衍淺笑:“你大了, 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樣。”

寶祿郡主便嗔道:“怎麼就不能了?博衍哥哥還是博衍哥哥,軟兒也還是軟兒, 沒什麼不一樣啊。”

陳博衍看著她, 微笑中帶著一絲憐憫。

這寶祿郡主, 其實是滇南王姚崇信的小女兒, 乳名軟兒,交新年才滿十六。她四歲那年, 母親過世, 朝廷派人前往吊唁,特降下恩旨,將她封為寶祿郡主, 又憐憫其自幼失母,將其迎入京中,由太後親自教養,養在深宮大內。

這明麵看起來,真是尊貴無比,但實則是將她當做個人質,押在了京城。

南疆王姚崇信,世代居於西南,為朝廷鎮守西南疆域,卻是個異姓王。朝廷慮其坐大成勢,難以控製,而姚崇信亦思慮朝廷有意裁撤他的番號兵權,兩者相互較量已有年頭,但都不敢輕舉妄動。

姚崇信妻妾甚多,子女亦眾,唯獨對這個姚軟兒疼在心坎上,朝廷便也是捏著了這一點,令其將女兒送入京中。姚崇信也恐若抗旨不遵,被朝廷捏住了把柄,隻得咬牙聽命。

這寶祿郡主進京已有近十一個年頭了,除卻每兩年那藩王進京麵聖之時,能見一見自己的父親,便再沒見過親人一麵。

姚軟兒在宮中跟著太後,日子倒是順遂舒適,為著麵子上的功夫,宮裡人人都捧著她。

然而,上一世因陳恒遠的推波助瀾,撤了南疆王的番號。那南疆王本也是個野心家,索性就反了大周。這寶祿郡主在宮中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也尷尬非常。

太後撫養了她多年,到底還有那麼幾分情分,憫其年輕且無罪,便將她送到了南山彆館,軟禁了起來。後來,大周兵亂,一度波及京城,亂兵燒了那南山彆館,這寶祿郡主落入賊兵之手,受辱而亡,也可謂是慘烈至極。

南疆的叛亂,是陳博衍稱帝三年之後,在與南蠻聯手之下,才最終平定。

姚崇信被押入京城,陳博衍見他時,驚覺原本一個精明乾練的猛將,竟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了。

姚崇信身故之前,隻留下一句話:“弱女何辜?”

姚崇信叛亂固然罪有應得,但姚軟兒卻是個可憐之人。她自幼被迫與親人分離,做了十數年的人質,最終還落了個不得好死。

陳博衍如今再見著姚軟兒,便生出了些同情之意來。

姚軟兒哪裡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不言語,又是有段日子不見了,便四下打量著他,忽然一眼瞥見他手腕上戴著的一串八寶碎金明珠手釧,倒不是男人的飾品,那眼珠咕嚕一轉,便笑道:“博衍哥哥,我病了好一段了,你這是給我帶的禮物麼?”

陳博衍不明就裡,反問道:“禮物?”

姚軟兒便指著他手腕上的那串手釧道:“這不是?這上麵的八寶碎金都雕了芙蓉桃花的樣子,你可從來不戴這花哨的飾品。”

陳博衍倒是沒料到如此,莞爾一笑:“郡主弄錯了,這手釧當真是我的。你如今要什麼沒有,還在意一兩件手釧?”

姚軟兒見他不與,倒更想要了,說道:“我不信,以前從未見你戴過。我那麼些手釧,加起來都不如這個好,我就是想要這個。博衍哥哥,你給我好不好?”

陳博衍便淡了笑意:“郡主若是喜歡,我再尋好的給你,但這一串,我絕不會與人。”

言罷,也不想同她多言,便邁步往東暖閣行去。

姚軟兒見他走了,急忙追了上去,說道:“博衍哥哥,我知道了,這手釧一定是月白姐姐給你的對不對?所以,你不能給人。軟兒錯了,你不要生氣。”

陳博衍步履微緩,便說道:“郡主多慮了,我並沒有生氣。”

姚軟兒看他口吻客氣疏離,與往日格外不同,心裡也暗暗發急,一時又沒個法子。

上了台階,她心中忽然靈光一動,拉住陳博衍笑道:“博衍哥哥,前兩日我做了個暖爐套子,待會兒給你拿去。淑妃娘娘不在宮裡,這些針線上的事,底下人怕不怎麼上心呢。我瞧你也沒怎麼使暖爐,想必是沒有。”

陳博衍將胳膊輕輕抽了出來,望著姚軟兒那閃亮的眼睛,淡淡說道:“我不使,是因為我沒有用暖爐的習慣。那暖爐套子,郡主還是留著自家用,便多謝郡主好意了。”

正當此時,守門的宮人見他到來,已向裡麵通傳了,打了繡著龜鶴延年的鬆花色灑金棉門簾子。

陳博衍便邁步進去,獨留下姚軟兒一個人在原地呆立,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