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2)

胡欣兒坐在床畔, 看著頭頂那灰白殘破的帳幔,心中滿是憤懣悲涼。

這景祺閣,不愧是冷宮, 可真夠破爛的。

放眼望去, 滿目瘡痍,房梁上厚積的灰塵幾乎蓋住了其下的繪畫,蛛網遍結,還有一隻銅錢大小的蜘蛛,忙著吐絲垂了下來。

那雕花的窗欞與門扇上,亦也積滿了灰塵, 明瓦破損了兩塊,窗紙也發黃卷起,風一吹便窸窣作響。

屋中冷如冰窖,四處鑽風, 與她往日所住的鐘粹宮可謂是天壤之彆。

想到鐘粹宮中那溫暖如春, 錦繡繁華的景象, 胡欣兒更覺得悲從中來。

這若放在以往, 她自宮宴上下來, 回至鐘粹宮, 必有熱水等候, 宮人會殷勤小心的服侍她洗浴, 而後便有甜湯侍奉。

所有人都看她的臉色,生怕她有半分不悅,花團錦簇, 眾星捧月,也不過如此。

如若皇帝再來鐘粹宮過夜,那便更熱鬨了。

而眼下的景祺閣,同鐘粹宮相比,簡直就是地獄!

胡欣兒隻覺得手腳凍得發僵,每根指頭都疼的鑽心,這滋味兒即便是她在胡府裡時也不曾嘗過。

以往沒事,讀那些宮廷,看著打進冷宮的妃子吃苦受罪,如今這事居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縱然憤懣,胡欣兒倒是沒太沮喪。畢竟那些裡的女主角,大多都要來上這麼一段,但最終都能再次翻身,成為最後的贏家。

她堅信,天命是站在她這邊的。

胡欣兒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一麵是為了活動取暖,一麵則在心裡琢磨著這些事。

她始終不明白,獻祥瑞這件事分明是她一環一節的算計好的,怎麼臨到頭來竟會出了這樣劇烈的變故?

仙鶴的確是作假染出來的,但那鶴早已喂過了藥,隻等著毒發嫁禍淑妃,到那時仙鶴已然斃命,皇帝必定下令嚴查其毒發的原因,哪裡會想到這鶴竟是染出來的?

如今仙鶴的確毒發斃命,但那盆水卻事先讓它現了原型。

胡欣兒當然猜測是淑妃那一黨人所為,但她不明白哪裡出了紕漏,淑妃又是怎麼得知仙鶴是染出來的?

至於那盆水,更讓她有苦說不出,畢竟之前宮裡主事的人是她,三十夜宴上的一環一扣皆是她布置的。

按照原本的布置,仙鶴獻舞之後,便是一出黃梅戲,那戲裡有一幕需得用水,故而戲樓上早早布置了。

然而也不知哪裡出了差錯,水盆竟然翻了下來,仙鶴被水打濕,自然就漏了餡兒。

仙鶴既是假的,那喂毒的事自也怪不到彆人頭上了。

這一舉,便是將她所有的謀劃全盤打亂,餘下的算計也隻好胎死腹中。

而那獸醫官,也並非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人……

胡欣兒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一隻鐵爪子死死的攥住了,恐懼像潮水一般的將她淹沒。

事發之後,她曾悄悄托人打探,原本她打通的關節,那人卻臨時發病告假了,所以才換了今日的這位。

但那人告假,卻沒人告訴她。

戲樓上無端潑下的水,臨時撤換的獸醫官,這一件件如若都是人有意為之,那幕後之人可謂是將她的所有行徑謀劃都掌握其中,幾乎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張開了一張大網,就等著她自己一步步的走了進去。

胡欣兒臉色發白,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她擰了自己手背一把,用疼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到底是誰這樣陰她?

太後?

不可能,如果是太後,她會直接下旨廢了自己,不會大張旗鼓繞這樣一個彎子。

那便隻有淑妃,然而淑妃又是怎麼知道她的盤算的?

她令胡府作弊獻假祥瑞的事,也隻有幾個親信及胡府上的老爺太太知曉罷了。

胡府失了孝靖皇後,和她捆在一條繩上,不會賣了她。那麼隻有她身邊的人了……

胡欣兒臉色沉了下來,繼而咬牙切齒——這些混賬奴才,平日裡也沒少得她的賞賜,竟然會背信棄義的出賣主子!

胡欣兒以己度人,隻當人與人相處唯利益二字,然而銀子固然好用到底有限,用錢能買到的人大多不值錢,為利而來自也為利而去,真正值得的人拿錢是買不到的。

她深吸了口氣,走到門邊,推開門,一陣冷風撲來,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外頭天氣倒是好,日頭很大,兩三個蓬頭垢麵的女人,癱在院裡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