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封王的消息傳到安國公府時, 蕭月白正同蕭柔在三房裡剝果仁吃。

時近四月, 天氣竟有幾分熱了, 窗外桃花正開的熱烈。

蕭月白剝了一枚鬆果,遞到了蕭柔手中,說道:“天氣逐漸熱了,姐姐還穿著夾衣。”

蕭柔今日是回娘家探親的, 在甄母與李氏跟前坐了一會兒,便來看蕭月白。她穿著一件寶藍色繡福祿紋對襟夾襖, 與今日天氣相較,是有些熱了。

她笑了笑,說道:“春捂秋凍,熱些倒不妨。若是受涼得病,那可萬萬不妙了。家中, 可指望著我一個呢。”

蕭月白曉得她婆家情形,遂問道:“家裡可還好?若有什麼難處,姐姐不要客氣。”

蕭柔便道:“旁的倒也沒什麼,隻是婆母為人柔弱,易被惡奴欺淩, 我不得不多提著心些。”她婆母宋氏, 因自幼在娘家時受儘了欺淩, 以至於到了如今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性格。蕭柔自嫁過去後,方才發覺,武安侯的食邑雖少,但府中人口亦少, 一家人穿衣吃飯是儘夠盤纏的。隻是宋氏柔弱,周楓又是個不通賬務的粗率漢子,以往府中的賬目不清,往往被刁奴糊弄,貪墨了不少。

蕭柔察覺出來,少不得一一清算。那些刁奴,起初還欺淩她是個新嫁婦人,隻當她年輕不通世故,性格必定靦腆,易於糊弄拿捏。誰知,蕭柔卻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她每日細查賬目,一筆筆的同這些人算賬,膽敢愚弄她的,立時家法處置,且當眾施行,以儆效尤。隻這麼來了兩次,周府裡便清淨了許多,誰都曉得這新娶來的少夫人不好得罪。開銷用度,自也就寬鬆了。

曾經,甄母思慮周府家境不佳,有意補貼。蕭柔說日子儘可過得,謝絕了,倒也不儘是客氣之言。

宋氏十分高興,直說周家有福,娶了個好媳婦,甚而十分的依賴於她。

蕭月白知道她婆家這些事情,便笑道:“姐姐能乾,周家真是娶到好媳婦了。隻是姐姐這一過門,立刻就要當家,難免辛苦了。”

蕭柔淺淺一笑,自琳琅手裡接過手巾擦了把手,隨口道:“這有什麼,既嫁了人,難道還能同閨女一般的享福偷閒麼?倒是你,四爺這般疼你,將來必然不會叫你辛苦。他如今又封了成王,等你過了門,就是成王妃了,這福啊還在後頭呢。你就慢慢等著吧。”

蕭月白聽的心中甜蜜,但想到周楓遠在西北,蕭柔如今獨守空房,麵上也不敢太過顯露,免得使她難過,遂轉了話鋒:“這幾日,府裡開設粥廠,娘真是忙的不可開交,連三嬸兒也一塊拽上了。我想幫忙,她們卻不許,真是好沒意思。”

蕭柔說了一句:“你等著出嫁就是,管這等事做什麼?”說著,又憂心忡忡道:“京裡的災民果然多,我這路上過來,看見街邊臥著許多流民,老弱婦孺,俱是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還有些孩子追著我的馬車跑,瞧著實在令人心疼。我使人給了些糖餅,又怕被人圍著,不敢給多,隻好狠心走了。如此下去,怎生是好呢?”

蕭月白聽著,亦蹙眉頷首道:“博衍哥知會了京城步兵衙門,把京城地麵上那些趁亂進來、渾水摸魚的潑皮混混抓了不少,近來倒是太平了許多。但這般下去,必是要出亂子的。”

這場流民之亂,在上一世她是知情的。

那時候,暴民圍攻京城,安國公府因之前有舍粥的義舉,便不曾被人攻打,而旁的權貴世家則受波及甚重。但也正因如此,這場混亂過去,安國公府又被朝廷疑心與亂民勾結,意圖不軌。再加上同陳博衍的姻親關係,陳恒遠一派又趁機在皇帝跟前大肆吹風,安國公府更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以至有了後來那場災禍。

蕭月白心中憂慮,不由麵上就帶了出來。

蕭柔看著她這幅樣子,有些心疼,便說道:“你放心,憑有什麼事,也落不到你身上。你就安心等著出嫁,彆的事都有長輩們在呢,不要多想。”

蕭月白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過了兩日,陳博衍趁空過府來看蕭月白。

這幾日,蕭覃都為了蝗災與流民一事忙碌不已,時常不在府中,甚而有時還在內閣過夜,如此卻倒方便了陳博衍入府來看蕭月白。

兩人見麵,說了幾句親熱的話,蕭月白問起京城流民等事。

陳博衍莞爾:“你擔憂這個做什麼?成王府即將修繕完畢,你有什麼想要添置的?著人寫個清單來,我差人一一置辦起來。”

蕭月白小嘴輕嘟,不甚讚同:“博衍哥哥,我跟你說正經事呢。這場離亂,上一世鬨出了多大的災禍的,怎麼敢放任不管?”

陳博衍看著她小臉嫩紅,輕輕嬌斥的樣子甚是可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那依著你,預備怎麼辦?”

蕭月白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陳博衍被她這幅樣子逗樂了,將她抱在了懷中,放在膝上,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下,說道:“你安心好了,我自有對策。成王府修繕,工程需得人手,我吩咐下去,雇了許多流民做工,總是解了他們一時的困苦。”

蕭月白說道:“修一座王府,才用得幾人?杯水車薪罷了,再說也不是長法。”

陳博衍凝視著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月兒,若要徹底解決此事,唯有平息蝗災,家鄉平定,能夠活人,這些人自然也就願意回去。眼下,我們並無彆的法子。你們府上舍粥,我這幾日也著人四處瞧過了,前來領飯食的人正日益增多。我思量著,怕是你們也撐不了許久。”

蕭月白無言,陳博衍說的不錯。

這兩天,她也聽母親同三嬸兒算賬時說起,每日舍粥耗費過巨,這般下去隻怕撐不了十天半月。

隻靠著自己一家這般接濟災民,實在吃力。京中世家,不是沒有去遊說,但這沒現成好處的事情,無人肯做。甚而還有那陰陽怪氣的,說朝廷都不管,安國公府這等上心,怕是有收買人心之嫌。女兒就要當王妃了,自然要加倍賣力了。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大概就是這個情形了。大批流民在街頭挨餓受凍,卻看著他們錦衣玉食,朱閣綺戶,這心中作何感想?這一家吃飽,滿城挨餓的局麵到底有多危險,那些大老爺們是一個也沒有察覺。

他們高高在上的慣了,早已忘了底層百姓的真實感受。民憤猶如乾柴,隻欠那麼一點火星。

蕭月白垂首不言,細細思量著前世的事情,輕聲細語道:“爹這幾日為了賑災糧款的事,忙碌非常,連家也不得回了。”

陳博衍瞧著,低頭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蕭月白聽著他的言語,吃了一驚,抬頭道:“博衍哥,你……”

陳博衍挑眉:“怎麼,你適才還在怪我不能救助災民,這會兒又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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