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2)

自從年三十那場紛爭之後, 蕭月白便再沒見過姚軟兒了, 聽聞因著那件事,雖說她到底揭發了胡欣兒與陳恒遠,但太後仍舊是厭憎了她。她在宮中處境變得十分艱難, 尋常度日如履薄冰。蕭月白更隱隱聽聞,太後有意在母族中擇一合適子弟, 與其婚配。

這人, 蕭月白倒也聽說過,年紀同姚軟兒相仿,家境卻實在平常,雖說也是名門望族,但這些巨族旁支甚多,哪能各個都似太後母家一般的富貴顯赫。這戶人家,便是空有個名聲, 內裡卻虛的很。

蕭月白倒也明白,太後如此一來是為了斷了她的念想, 二來她若嫁給自己族人,也便於局勢的平衡, 南疆王那邊,也說不出什麼來。

隻是,可惜了這麼個人。

蕭月白看著姚軟兒, 相較之前,她瘦削了許多,穿著一襲素淡的衣裳, 麵上脂粉不施,背挺的筆直,立在那裡,頗有幾分孤寂寥落之感,與先前那個明豔嬌俏的少女已是大有不同。

她心中微有觸動,卻也沒說什麼,待要自謙幾句,但又怕這話落在她耳中有炫耀之嫌,索性默然不語。

姚軟兒卻自她眼裡看出了憐憫之情,她將臉一揚,冷笑道:“你也不必在心裡可憐我,我並沒什麼不好。無論如何,今兒這地步,是我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我也並不後悔。”

蕭月白倒是無話可說了,隻是笑了笑,淡淡道了一句;“郡主既覺好,那便是好了。前麵太後娘娘等著,妾身便不陪郡主說話了。”言罷,吩咐了一聲,便轉步離開。

姚軟兒看著她背影,喃喃自語:“她既嫁了人,自是要改了這自稱。”言語著,她仰頭望天,看著天際流雲,隻覺得有些熱熱的東西,倒流進了肚中。

太後替她選的人,她見過了,是個清淨守禮的好人,為人和善,容貌也佳,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太後,沒有替她亂挑。

但寶祿郡主卻並不開心,並沒有那將為人婦的羞澀喜悅,隻是平靜淡然。

也好,既不能和自己所愛之人共結連理,那嫁給什麼樣子的人,也都無關緊要了。

她釋然一笑,心裡忽然放下了什麼一般的鬆快。

蕭月白離了庫房,便往回走,到得門前,守門的太監陪笑道;“王妃,太後娘娘同成王還在說話呐,您看……”

蕭月白會意,微笑道:“我再去彆處走走。”便又離開。

這壽康宮有個小花園子,種著些名貴花木,蕭月白一向知道,眼下無處可去,遂去了那園中閒逛。

到了園中,果然草木扶疏,北地天候回暖遲,花開甚晚,到了此刻園中依舊是姹紫嫣紅。蕭月白看了些牡丹芍藥,心中微有幾分膩煩,便想到亭子裡去坐坐,迎麵卻撞上一人。

這人快步走來,竟不避不讓,就這麼徑直上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蕭月白微有幾分氣惱,但礙著對方身份,還是依禮福了福身子:“見過太子殿下。”

陳恒遠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她身上,滿眼都是貪欲和近乎於狂躁的執念。

終於,這女子還是嫁給了他四弟陳博衍!

近來,成王的名字在京中聲名鵲起,人人都讚他仁義能乾,心懷百姓,能有這樣的親王,是社稷之幸,為上位者當如此才是。這言下之意,豈不是在說他這個太子德不配位,皇位不該由他來繼承?

而就在此時,陳博衍同蕭月白成婚了,這傳遍京城的喜訊,幾乎令他狂暴起來!

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他四弟身上了。

上天生下陳博衍,是不是就是專一給他添堵的?

陳恒遠打量著眼前的少婦,昔日裡總是梳做發辮的長發已然高高盤起,堆雲一般的臥在她頭頂,正麵戴著一支五鳳朝陽釵,襯著下麵嬌小的臉龐越發的嬌豔明媚,柔嫩的頰上染著一抹暈紅,是被雨露滋潤過的模樣。

一想到這個美豔的女人已經徹底的屬於了他四弟,她身上這一切的變化都來自於那個他深深憎惡的男人,陳恒遠便覺狂妒難耐。

自己真的喜歡蕭月白麼?陳恒遠也並不確定,橫豎漂亮女人沒哪個男人不喜歡,但是陳博衍的,他便必定要奪過來。

被這念頭驅使著,陳恒遠竟已喪了理智,獰笑道:“撇下新婚丈夫,成王妃獨自來這花園之中,莫非是想同誰私會?”

蕭月白又驚又怒,無論如何,自己已經身為成王妃,更是陳恒遠的弟媳婦,這陳恒遠不顧太子顏麵,竟也不顧人倫,竟敢說出這等輕狂調戲的言辭,當真令她意想不到。

這陳恒遠,怕不是已經瘋了?

她轉過頭去,強壓著滿腹怒火,低聲斥道:“太子殿下請自重,妾身如今已是皇帝欽封的成王妃。殿下言語辱沒妾身,怕是也不曾將皇上放在眼中?”

陳恒遠卻冷冷一笑,神情甚是浮浪,他抬手想去觸碰蕭月白的麵頰,卻被她躲了開去。

他便說道:“你不要抬出皇帝來嚇唬我,我早前便同你說過,這天下將來必定是我的。老四同我作對,我必定容不下他,你跟著他能有什麼好處?”

蕭月白竟有幾分驚詫了,陳恒遠居然能將這番話宣之於口,他不是有了什麼把握,便是喪心病狂了。

她臉色微沉,淡淡說道:“太子殿下,皇上正當盛年,你這話似是不敬。”

陳恒遠獰笑了一下,說道:“即便不敬,那又如何?你是能去禦前揭發,還是如何?無有人證,又有誰會信你的說辭?身為臣婦,詆毀太子,更是大罪。”他說著,目光落在了琳琅與明珠身上,又說道:“僅憑你這兩個侍女,怕是不能作證。”

蕭月白眸光如水,麵色冷淡,她沒有言語,隻是向著陳恒遠福了福身子,轉而離開。

陳恒遠沒有阻攔,隻是在她身後揚聲道:“月兒,你好自為之。你若一心助著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蕭月白步履微頓,卻未加停留,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陳恒遠看著那纖細窈窕的身影遠去,眯細了眼眸,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空氣之中還留著她的幽香。

他心情忽而大好,蕭月白似乎已是他囊中之物,在他掌握之中。他在心中幻想著,自己登基稱帝之後,將陳博衍打入獄中,把蕭月白傳召入宮,充作自己的嬪妃,而後儘情□□她的情形。

想著,他甚而飄飄然起來,連腳下的步子也虛浮了幾分。

蕭月白離了這裡,緩緩的向回走去。

走了片刻,她忽然止步,說道:“今日之事,莫要對任何人提起。”

明珠與琳琅正低頭跟隨,忽聽得這一聲,都嚇了一跳。

琳琅當即應下,明珠卻疑惑道:“娘娘,太子如此蠻橫無理,又出語無狀,娘娘倒怎麼要忍著他?”

蕭月白不語,半日才淡淡說道:“如若我仍舊是安國公府的小姐,我自然要去告發了他。但如今我是成王妃,成王與太子不和,人所共知。我若聲揚出這樣的事來,未免叫人以為是成王指使來汙蔑太子的,反倒落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