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1 / 2)

河南的蝗災,在蕭覃陳博衍等人的極力斡旋之下, 終於逐漸平定。

朝廷調撥了大批糧草前往賑災, 而工部亦派出了專屬官員治理蝗蟲, 雖說其中混著不少中飽私囊的蛀蟲,但今生不比前世,安國公府穩若磐石,朝中能臣如蕭覃等人, 依舊占據著上風,這些鼠輩終究還是一一被挖了出來, 按律處置。

吏治清廉, 這賑災事宜自也進行的順利。

而流落在京中的災民, 在陳博衍與蕭月白的布置之下,都有了妥善的去處, 自也不會再作亂生禍。少數存心不良的,聚集成匪,被官府派兵一一清剿,已不能形成禍患。

前世,這場亂京之禍,竟就如此消弭於無形。

待河南平定, 部分流民返鄉,而相當一部分人卻思慮家中已無有家產, 回去也無以為生,便索性留在了京中,徹底做了工人。而蕭月白所開之柳編場, 收容的大批婦人,有好些便是這些工人的女眷。

陳博衍在京郊尋了塊地方,蓋了許多房舍,與這些工人居住。他們在此地休養生息,逐漸聚集成村落。蕭月白更以柳編場的收益,在村中建了一所學堂,請了一位先生,教授村童讀書,所需資費亦由柳編場出。這於那些工人而言,更是從沒想過的好事。他們都是些出身極貧苦的人,流落至京,連活路尚且未知在哪裡。如今不止有了安身之所,連孩子亦能讀書入學,對於成王夫婦感念之餘,越發死心塌地為成王乾活辦事。

這些人大多是鄉下的出身,既有了土地,便免不了要重操舊業,種些瓜果蔬菜。到了收獲時節,家家戶戶摘了彙集在一處,推選了兩個人出來,用車裝了送到城中成王府門前。

這時已是七月下旬,天氣炎熱,蕭月白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絲綢褂子,一條青色薄紗褲子坐在天井裡一株老榕樹下頭看賬本。

聽了下頭人的奏報,蕭月白放了筆,自水晶發金絲盤中拈了一枚蜜漬杏脯遞入口中,微笑道:“鄉下人性情質樸,隻是他們自家辛苦種出來的東西,我怎好收呢?莫說王爺不在家,即便在家,也不會答應。告訴他們,心意我與王爺記下了。他們日子艱難,還是留著自家吃罷。”

回話的人卻沒動彈,隻是笑道:“娘娘看不上倒不打緊,但好歹是一莊子人的心意。人家大清早起,趕著車巴巴進城送來,到了王府卻吃閉門羹,心裡怕是要難過。再怎麼說,也是王爺手下辦事的人,娘娘不看僧麵看佛麵罷。”

蕭月白沒有說話,一旁明珠微微有些惱怒,斥道:“你這廝話說的真是招人發笑,娘娘是什麼身份,王爺會為了一夥工人來跟娘娘為難不成!”

那人也自知失言,忙陪笑回道:“姑娘彆急,原是我說錯了。我這就出去,回了他們,叫他們走。”言罷,便慌慌張張的向外去。

蕭月白卻叫住了他:“你且站著,那些人還在門上等著?”

那人回話:“是,他們跪在王府門口,定要王爺娘娘收下他們帶來的東西。”

蕭月白略一思忖,說道:“也罷,我穿衣裳。”說著,遂起身往屋裡去。

琳琅頗為不讚同,追著蕭月白進屋,嘴裡說道:“娘娘,您近來為著王爺的事勞心費力,弱症竟發了兩次。太醫都說您這是操勞過甚,心神交瘁所致,要您好生調養。您不肯休息也罷了,還見這些人做什麼?就算要收,打發管家見一麵不成麼?”

蕭月白淡淡說道:“你沒聽見麼?他們是跪在王府門前的,外頭人來人往,眾目睽睽。王爺又不在府中,我身為成王妃,當然要做出個樣子來。不然,成王仁義的名聲,就要受損了。”

琳琅追問道:“可是,叫他們進府到堂上等候也是一般,何苦娘娘要親自到大門上去見他們?”

蕭月白踏入門檻,進到房中,一麵吩咐明珠取衣裳服侍自己更換,一麵說道:“若是如你所說,那一切的功夫就都白費了。”言罷,看琳琅終究是不能懂,便也不再多言,換了衣裳便要出去。

明珠說道:“娘娘,頭發還沒梳呢,發髻有些鬆散了,還是梳好了再去。”

蕭月白卻笑了笑:“不必,這樣就很好。”

主仆一行出了王府,大門上守門的下人小廝一見王妃出來,唬了一跳,慌忙起來打千問安。

蕭月白眼見果然有三個農人打扮的中年漢子,跪在王府階下,臉上便掛起一抹淺笑,緩緩步下台階,說道:“難為你們大老遠過來,一路辛苦了。王爺今日不在府中,待他回來,我必定將你們的厚意如實轉達。”

這三人原本壓根就沒有指望能見到成王或者王妃,隻是想著能讓王府把他們帶來的東西收了,就是喜出望外了。誰曉得,等了片刻,倒把個成王妃等了出來,真是意想不到。

聽著那又圓又脆的嗓音自上頭響起,就如盛暑天氣吃了一塊井裡拿出的西瓜一般,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熨帖舒坦。這三人禁不住抬頭望去,就見一盛裝麗人緩緩下來。鄉下人沒什麼見識,隻覺得這成王妃比那年畫裡的美人兒還要好看許多,就像天上的仙子下到了凡間。想到她又是成王的妻子,自家女眷在她那柳編場裡做工的,也說過不少她的善行義舉,下意識的就把她當成了觀音菩薩,便咚咚的磕起頭來。

蕭月白忙叫人拉住了他們,溫婉一笑:“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日子清苦不易,好容易種了這些瓜菜出來,自己不舍得吃,倒拿來給我們。王爺同我倒該謝你們才是,你們這般實在讓我們過意不去。”

領頭的人抹了抹眼睛,啞著嗓子大聲道:“俺們這些人,家裡遭了災流落到了京城,想著那時候京裡到處都在攆俺們,嫌俺們。要不是王爺同娘娘收留俺們,給俺們吃住和活計,俺們這起人怕是都已死了,哪能有今日的安泰日子?王爺與娘娘的恩德,俺們沒齒難忘。窮家小戶,拿不出啥像樣的東西,也就這些地裡的玩意兒,勝在新鮮,拿來孝敬王爺娘娘!隻望娘娘不要嫌棄俺們這點兒窮心!”

蕭月白淺笑道:“你們這話就真是太客氣了,凡人沒有不吃五穀雜糧的。你們地裡結的瓜菜都是最新鮮當時的,我和王爺正想著從哪兒淘換些來吃呢,你們可就送來了,真是送對了時候。”

這三人都是鄉下最誠樸的漢子,哪裡經得起她這樣一頓誇,那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粗著脖子大聲說道:“娘娘既喜歡,那俺們就日日送。咱們這樣的人家沒彆的,這些倒是儘有!”

蕭月白笑了笑,便吩咐下人,將他們帶來的瓜菜儘數收下,請他們入府喝茶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