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愛之敬之(2 / 2)

所以,這些日子來他才愁眉緊鎖鬱鬱不樂,所以,昨天他才要走遍涼州的大街小巷,又逼著自己去那三教九流齊聚的涼州酒肆,喝那最劣質的酒,與風-騷的老板娘對話……

仇希音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謝探微見她不說話,望著自己哭,大而圓的貓兒眼因著淚水的洗禮越發的清亮,看的他心頭又軟又疼,看得他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目光,隻得狼狽避開。

“話是這樣,涼州離京城不算遠,若是我想音音了,又或是音音想我了,幾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謝探微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再說音音長成大姑娘了,說不定馬上就要嫁人了,還會有很多可愛的孩子,可就顧不上想小舅舅了”。

仇希音依舊不說話望著他哭,謝探微無奈,“好了,彆哭了”。

仇希音點頭,淚水湧得更急,語氣卻還算鎮定,“小舅舅,公主就是那個你願意八抬大轎,願意以正妻之禮敬之愛之的人嗎?”

謝探微愣了愣,隨即徐徐笑了,笑容中滿是溫暖的柔情,“如果這世上有人值得我八抬大轎,願意以正妻之禮敬之愛之的人,那便隻有公主了”。

仇希音緩緩起身,斂衽,“恭喜小舅舅”。

恭喜你兩世所尋終有所得,恭喜你從今以後不再孑然一生,夫妻成雙,兒女成行,幸福圓滿,人生無憾……

謝探微哈哈笑著受了她的恭喜,仇希音又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

……

一路上,仇希音的腳步沒有停過,她的淚水沒有斷過。

小舅舅尋到了那個他願意八抬大轎,願意以正妻之禮敬之愛之的人,她為他高興,更多的卻是不舍,不舍多年的陪伴一朝天南地北,不舍他來到這西北風沙之地風吹日曬。

他那般華美張揚的公子哥兒適合繁華喧囂的京師,適合錦繡柔美的江南,卻絕不適合這肅重蠻武的漠北。

他滿腹的才華,滿身的風華,在京師、在江南,讓他廣受追捧愛戴,在這漠北,卻沒有用武之地,甚至像昨天在涼州酒肆般隻會給他帶來譏諷和嘲笑。

他享慣榮華,未入夏便要用冰,未入冬便要燃碳,食求精美,衣求華麗,所居所用無一不精致華貴,便是筷子的顏色不對他胃口,他都不肯吃飯。

琴棋書畫,琵琶胡笳,詩詞文章,丹青書法,弄草蒔花,他樣樣都愛,樣樣都通,他愛看戲,喜聽曲,名山大川,古畫辭賦,珍玩古董,這世上所有精致美好的東西,他都喜歡,他是京師傲然綻放的牡丹,是謝氏一枝獨秀的瓊花,又怎能受得了這漠北的風沙……

仇希音越想越不舍,她的小舅舅,本就值得這世上所有最美好的東西——

“音音”。

仇希音僵住腳步,狠狠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用帕子擦乾臉上的淚痕,轉身行禮,“公主怎麼來了?”

鳳知南上下打量著她,“堂哥說你一大早的從謝四的院子哭著跑出來了,又說你們不知怎的突然要走,讓我過來瞧瞧”。

“我沒事,公主的傷還沒有大好,不該出門兩頭跑的”。

“早就好了,”鳳知南不在意道,“那你們為什麼突然要走?堂哥讓我來問問,是不是鳳府招待不周?”

“鳳將軍多慮了,鳳府上下皆十分周到熱情,是我們給鳳將軍添麻煩了”。

鳳知南皺眉,“那是為什麼?”

仇希音默了默,道,“是我想家了”。

鳳知南噢了一聲,不再追問,仇希音想和她說謝探微的決定,又咽了下去,那是小舅舅和鳳知南的事,她不該越俎代庖。

兩人沉默了一會,仇希音振了振精神開口,“公主,有件事我想請教你”。

鳳知南點頭,仇希音領著她進了自己的房間,吩咐秀今取來一對珠花,正是那對和謝探微的發帶用了同樣貓眼石和紅寶的珠花。

她十分喜愛這對珠花,時常佩戴,這次出門自然也是隨身帶著的。

“公主請看,”仇希音指著點綴其上的紅寶小貓兒,“紅寶石十分難以切割,所以大多紅寶都用做鑲簪子,嵌鐲子之類,打孔做成珠串瓔珞的都少,更彆提像這樣雕刻的如此精巧精細,公主覺得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

鳳知南想了想,道,“我知道有種叫火水鑽的金剛石,十分鋒利,常用於切割寶石”。

仇希音點頭,“但我走了這麼多地方,從來沒有見過能將紅寶雕的這麼精細又活靈活現的”。

鳳知南摸了摸那精巧的小貓兒,沉吟,“如果要雕成這樣,火水鑽是其一,其二,隻怕那工匠定是用刀的高手,方能有這般強勁,巧勁,隨心所欲,不傷原料。我大約也是能做到的,隻我沒練過,肯定沒他做得好看”。

她說著奇怪道,“用刀高手怎會去做了雕刻寶石的工匠,你這珠花從哪裡來的?”

仇希音道,“是小舅舅去求了寧郡王尋的工匠”。

她說著緊緊盯著鳳知南,“公主知不知道寧郡王府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鳳知南愣了愣,點頭。

仇希音追問,“是誰?”

鳳知南沉默了一會,抿唇,“我不能說”。

仇希音勉力控製著不讓自己露出異色來,“既是這樣便算了,我如今大了,戴這個不太合適了,原本想重畫些花樣子,托那位工匠再幫我做幾支釵子步搖的”。

鳳知南立即道,“這個好辦,你將東西給我,我轉交給表哥,儘快做好送給你”。

“算了,太麻煩了,這對珠花上的貓眼石原是和小舅舅發帶上的是一套,左右我也戴不了了,便一起送給公主,聊謝公主救小舅舅的恩情萬一”。

鳳知南騰地站了起來,連連後退,“我不要,我走了”。

她說著掉頭就走,生怕仇希音追著她非要塞給她一般。

仇希音怔怔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半晌方低頭看向手中的珠花,五年前,寧慎之立在謝府的綠梅林外,伸手接過她的花瓶時滿手細小的傷口再次浮現在眼前。

她不知道,他竟是連雕刻這些小玩意都會,不過也對,他們雖夫妻十三載,卻一直形同陌路,他的事,她又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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