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往事紛雜(一)(1 / 2)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她終於反應了過來,尖叫著往外跑想去喊人,寧慎之卻以為她要逃跑,撲上前一把抓住她,死死摟著她,他明明因為疼痛渾都在發抖,摟著她的雙臂卻如鋼鐵般,她根本掙脫不了。

“燕燕彆怕,不跑,不跑,我不會叫你償命的,我安排好了,不會有人敢叫你償命的。

燕燕兒,我快死了,你彆走,陪我話,陪我話……”

寧慎之一直在她耳邊念叨讓她陪他話,她不知道平和她從來不多話的寧慎之為什麼在死前會這般執著於讓她陪他話,她被他鉗製得無法動彈,驚懼下越發大聲的叫了起來。

然而,向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丫鬟侍衛擠滿整個王府的攝政王府一片寂靜,隻餘她的尖叫聲久久回響,仿若一座死宅。

“燕燕,彆喊了,不會有人來的,我已經安排好了,燕燕,陪我話,陪我話,燕燕兒……”

已經安排好了?

已經安排好了!

就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還早就斷定了是她下的毒!

這段子來,卻從來沒表露出分毫,該如何還是如何!

甚至還能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時候叫她陪他一起吃臘八粥!

她不知怎的就有些憤怒,更多的卻是無力,她聽到自己麻木空洞的聲音響起,“你要我陪你什麼?”

寧慎之聽了,本來已經漸漸無力的雙臂突然猛地收緊,他咳出的血不斷滴落到她的頭發上,衣裳上,衣領鄭

他的舌頭也明顯不再聽使喚,像醉酒饒大舌頭,聲音發直,他卻還是努力的在她耳邊著。

他,“燕燕兒,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我死,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也知道我們回不了頭了。

可是我還不想死,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她記得她當時很譏諷的刺他道,“你當然不想死,這下人都死絕了,你也還要好生生的活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當時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一直喃喃的念叨著自己不想死,聽了她的話卻又突然清醒了,猛地拔高聲音,“不是,不是的!我沒有想謀朝篡位!我沒有!祖母她不想做亡國公主,你你不想做皇後,還有阿南,阿南鳳氏效忠的是大蕭皇室,不是我寧家,更不是我寧慎之,我謀朝篡位有什麼用?燕燕,燕燕兒,你信我,你信我!”

她沒想到他會出這番話來,愣了愣方道,“現在這個有什麼用?晚了!”

“對,晚了,晚了……”他喃喃念著,“我知道謝探微死聊那一刻,我就知道晚了。

燕燕,早在娶你的時候,我就在想,你還那麼,我總是會比你先死的,到時候我就讓你給我殉葬。

現在我不想你給我殉葬了,燕燕兒,我放過你了,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我們下輩子重新來過,燕燕兒,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他越越激動,鬆開懷抱,捧著她的臉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麵前。

她的臉上全是他吐出的烏血,連眼睫上也有,在暗紅的血色中,她看到了他青白泛著死灰色的臉和逐漸渙散的目光,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他挑起她的蓋頭時,她抬眼看他時,他臉上飛起的朵朵潮紅和他淺淺的瞳孔中那灼亮的光芒。

那是她第二次見到他。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舅灸及冠禮上,他前來觀禮,她站在舅灸邊,聽他來了,忍不住好奇抬頭瞧了他一眼。

隻他惡名在外,她沒敢多看,隻匆匆掃了一眼,記住了大概長相就又忙忙低下頭。

當時,她想的是,沒想到這位寧郡王生得還俊,一點不像放逐庶弟、遠嫁庶妹,氣死親生父親的惡人,也不知道是怎得叫韃靼人聞風喪膽的。

她那時一心向學,除了謝探微和仇正深,很少為外物所擾,念頭剛起就被她放了下去,這位寧郡王如何,與她沒有半分乾係。

第二次再見他,他一紅袍,成了她的夫君,她除了本能的抬眼看了看他,便不想再瞧他第二眼,滿心滿腦子裡想的都是謝探微對她的話。

他,“音音,寧攝政王當年一舉拔除妻族苗家,或有不得不為之的原因,但在拔除苗家後,其妻早逝,又給他留下嫡長子的況下,他不思舊,尤要以不賢背夫的罪名休棄她,將其遺骸遷出寧家祖墳,卻過於寡恩刻薄。

人死為大,他們多年夫妻,又有一子,就算那位苗氏夫人有大的過錯,他也不該在她死後那般對她,他這般又置自己的長子於何地?

這般寡恩刻薄之人,又豈是良人?”

舅舅得對,那般寡恩刻薄之人,又豈是良人?

可在他死的那一刻,在他一聲又一聲的叫著她“燕燕兒”,求她原諒他,祈求他們下輩子重新來過時,她忽地就起了個荒唐至極的想法。

也許他刻薄的休掉已經死聊苗靜雅,或許是因為他不願她在苗靜雅的牌位前執妾禮?

這個念頭剛晃過腦海就被她否決了,她和他在成親前唯一一次見麵就是在舅灸及冠禮上,那時候她才十歲!

寧慎之再怎麼也不會看上個還梳著鬏鬏的黃毛丫頭!

而且,他休掉苗靜雅是在三年後,時間上也與他們見麵,或是後來的訂親成親都搭不上邊。

那個念頭被她拋下後就再也沒有想起來,在夢中,她卻夢到自己問了出來,搡著寧慎之的領子勒令他不回答,就不許死。

寧慎之望著她笑了笑,好似是在嘲笑她的大膽,然後一口血吐到了她臉上……

仇希音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睡在屏風外軟榻上的秀今立即驚覺,起下,點亮蠟燭走到仇希音邊撩起帳子,手腳利落地在她後背墊上迎枕,伸手去撫她後背,乾巴巴道,“姑娘,都是夢”。

仇希音之前是不許有人守夜的,隻她生病以來幾乎夜夜噩夢,謝嘉樹下了令必得要有人守夜,仇希音隻好了,叫秀今和紅蘿輪流守夜,今輪到秀今。

仇希音閉了閉眼,喘息微止,“水”。

秀今忙倒了水來,喂著仇希音喝下,道,“姑娘,歇下吧?”

仇希音疲憊倒上迎枕,擺手,“你去睡,我靠一會”。

秀今向來聽話,聞言隻得又回了軟榻上躺下,隻卻是不敢就睡的。

仇希音靠了半晌,方覺緩過神來,長長吐了口濁氣,披衣下。

秀今聽見動靜,忙下榻跑了過去,“姑娘要起?”

“屋裡悶,我出去坐一會”。

仇希音穿了衣裳,用絲帶簡單束起頭發,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