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1 / 2)

鏡中色 時玖遠 9343 字 5個月前

葉芸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是斷斷續續的,沒有完整的過程,一個片段跳到另一個片段。結實的肌肉, 粗礪的觸感, 看不清楚長相。忽然兩堵高牆閃現在她的夢境中,黑壓壓的天際被切割成細條狀, 她的身體被人拖著,恐懼再次襲來。下一秒她被籠罩在寬闊的身軀下, 同樣,看不清模樣。又跳到就在這張床上, 身後有人摟著她, 那處高聳。在夢中, 她想到了聞斌, 她想回過頭去確認,卻被壓在住, 耳邊是喘息, 身體被焚燒, 空虛襲來,似曾相識, 又陌生難懂。當她用儘全力轉過脖子時,看到的卻是薄長而銳利的眼。

葉芸猛地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彈坐起來,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本以為醒來後夢中的畫麵會消失殆儘,然而讓她無措的是,畫麵是沒了,身體依然持續發燙。

她並不知道做這種夢是壓力過大導致的, 以往的夢境沒有類似的經曆,緊張和羞恥幾乎將她淹沒,她攥緊床單,麵對生理發出的特殊信號感到無措。

葉芸醒來的動靜太大,白聞賦以為她做噩夢被嚇醒,推門進來見葉芸直愣愣地坐在床上,臉頰紅得像發熱。

他幾步走到床邊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說著剛想用手背探探她腦門的溫度,葉芸害臊地縮到床角,不給他碰。

白聞賦哪裡知道她做了那種夢,以為經曆了剛才的事還沒緩過勁,便和她拉開了距離,問她:“餓不餓?”

葉芸將臉埋進被子裡點了點頭,白聞賦轉身出去熱飯菜。

等他將碗端進屋裡時,葉芸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吃飯時也不吭聲,低著頭,恨不得背對著他,這反常的行為讓白聞賦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對男人產生了陰影。

葉芸吃飯,白聞賦倚坐在屋外,她吃好後,他進來收碗。為了不刺激她,白聞賦沒再跟她說話,收了碗就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時,身後冷不丁地響起呢喃聲:“彆人說......你殺過人,是真的嗎?”

白聞賦停住腳步,空氣中翻湧著壓抑的沉悶,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蒼涼。緘默過後,他轉過身,眼神清冷,嘴角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氣:“害怕了?”

他沒有否定,已是默認。葉芸心裡的那場惡戰徹底被擊垮,她的目光在晃動,在抗拒,在逃避。

這樣的反應白聞賦早已習以為常,他唇邊掛著自嘲的弧度,收起視線轉過身,耳邊卻傳來她的回答:“不怕。”

白聞賦的背脊僵住,他沒有再回過頭,隻是開口說:“睡吧。”便帶上了門。

明明應該害怕,害怕同他待在一個屋簷下,害怕他鮮血淋漓的過往,然而此時,葉芸心底隻有慶幸,慶幸是他,才能幸免於難。

她並不知道這個回答對白聞賦意味著什麼。

他見過她剛來城裡時害怕與人交往;遇到沒接觸過的事物害怕露怯;囊中羞澀時害怕被瞧出來;聞斌遇難後害怕踏出房門;也懼怕那些流言蜚語。

她沒有經曆過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她的世界簡單到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惶惶不安。然而這麼膽小的姑娘,卻在知曉他的過去時,對他說“不怕”。

而當年那些人是怎麼看待他的。他不情願佟明芳替他做主,那姑娘非說要跟他,攛掇著家裡人來敲定親事,他出了事後,見著他躲得比誰都遠,深怕跟他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關係。周圍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在他回來後逐漸疏遠,有的路上碰見都能假裝不認識。

凶手,勞改犯,眾矢之的。

白聞賦已經習慣旁人對他的眼光,他怎麼也沒想到,偏是膽子最小的葉芸沒被嚇跑。

晚上白聞賦失眠了,頭一次不是為了那些糟心事,而是一個回答,一個他難以觸及的溫度。

......

第二天一早葉芸就起床了,收拾一番準備去裁縫店。佟明芳見她昨晚還跟丟了魂一樣,今天竟然又要出去,說她:“你就彆去了,這幾天在家歇著。”

葉芸低著頭一邊擦鞋一邊回:“我得去,還得跟平時一個點去。”

她將鞋擦乾淨,打理了一下衣衫,出了門。

白聞賦推門出來,佟明芳不滿地說:“瞧那丫頭,又跑出去了,真是一天都不讓人省心。”

白聞賦回道:“她不出門,旁人怎麼想她。”

佟明芳似乎轉過彎來,走到門前向外張望。

春娣端著盆在水房門口跟人閒聊,黃大嬸彎著腰點煤路,李燕伸著胳膊擦洗走廊的碗櫥,筒子樓的早晨從女人們的忙碌開始。

大清早,葉芸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朝她看了過來。她麵容恬靜如常,乾淨柔順的長發挽在腦後,素色襯衣板正清爽,還有心情將鞋子擦得鋥亮,瞧不出異樣。

春娣本來也在打量葉芸,擔心她昨晚上真出了什麼事,此時見到其他人都一副看熱鬨的嘴臉,故意語調輕鬆地跟葉芸打招呼:“葉裁縫,去工作啊?”

葉芸朝她笑笑,點了點頭。

這尋常的對話過後,大家不再好奇,陸續收起視線,各忙各的了。

佟明芳轉回身子罵道:“就應該出去讓那些長舌婦瞧瞧,免得背地裡說些不乾不淨的話。”

白聞賦坐在桌邊,瞧著自家老媽這說變就變的態度,無言以對,打算出門。

佟明芳卻拉過凳子:“你先彆走,媽跟你說幾句話。”

白聞賦重新坐了下來,挑了眉梢看她:“你說。”

佟明芳聚光的小眼散發出精明,湊過身子問:“你跟我說老實話,你對葉芸是不是有想法?”

佟明芳這下是徹底把話挑明了。白聞賦低下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什麼想法?”

佟明芳瞪著眼睛:“彆跟我裝傻充愣,你對她沒想法昨個發那麼大火?回來還給她洗頭做飯,心疼成什麼樣了?我以前讓你給那個誰送幾個粽子,你都說我沒事找事。”

白聞賦也不反駁,眼裡始終掛著一抹笑意坐著被她說,見她說得差不多了,才問道:“說完了?”

佟明芳見他不表態,氣道:“你彆想走,沒說完。”

白聞賦靠在身後的牆上,翹起腿:“嗯,我聽著。”

“葉芸來咱家也有陣子了,說句良心話,這丫頭也是命苦,攤上聞斌這麼個事。不過話說回來,她跟聞斌時間也不長,人又年輕漂亮,日後離開咱家還不是得和彆的男人過。咱家聘禮都給出去了,你要真存那個心思,我跟葉芸說說,不行你們一起過得了。”

白聞賦的表情斂了下來,手指點在桌子上,語氣沉冷:“這些話在我麵前說完就了結了,不要拿到她麵前說。”

白聞賦這樣交代,佟明芳隻能將話堵在喉嚨裡,儘管她十分不痛快。

......

馮彪被白聞賦揍的半個月都出不了門,按照他家愛娟無理鬨三分的性子,即便不敢找白聞賦討要說法,背地裡也免不了搞些事情出來。然而愛娟一反常態,對於那晚的事隻字不提,近來行事低調,也很少出門。住她家隔壁的鄰居說,最近常深更半夜聽見她家鍋碗瓢盆砸過來摔過去的聲音。

這事過後佟明芳去找了張裁縫,張裁縫聽說葉芸差點出事一陣後怕,那之後說什麼也不肯把她留到太晚。

裁縫店裡有些做貴衣裳的老客,碰上老客沒時間來拿,張裁縫會抽空親自將做好的衣裳送上門,一些細節也好現場改良。

自打葉芸來了後,跑腿的工作便交給了年輕人。葉芸也挺喜歡外出的,來城裡一年多的時間,除了白聞賦帶她去過一些地方,她基本很少有機會外出。

有次張裁縫讓她把一件旗袍送到金麗酒樓,這件旗袍上縫製了法國蕾絲和珠串。從刺繡、盤條子、做滾邊都是張裁縫親力親為。她現在歲數大了很少做旗袍,太費功夫,這件旗袍耗費了她不少心力,也是葉芸在店裡見過的最華麗的衣裳。

葉芸除了送旗袍還要順帶將工錢收回來。臨走時,張裁縫囑咐她,那邊服務員認得單子,她把單子遞過去他們會帶她進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