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27(1 / 2)

鏡中色 時玖遠 7315 字 1個月前

白聞賦在家時, 會提醒葉芸睡覺,不會給她忙到很晚。可他離開家後,葉芸所有的時間全部用在了縫紉上, 有時候會忙到半夜。

一天早上她將前一晚趕製的活帶來店裡,張裁縫翻了翻布料,又瞧了她一眼, 正色道:“你現在年輕不覺得, 要是這麼個熬法, 人到中年就得一身病。”

葉芸一聲不吭地垂著頭將衣裳拿去熨燙,張裁縫走到她跟前, 把這些活算出的工錢遞給她。

葉芸拉開抽屜,拿出裡麵棕色的長條形布袋, 將昨晚掙的工錢仔細平整地收了起來。

幾天後葉芸去永口巷送衣裳,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見才下班的呂萍。呂萍先看見她, 叫了聲, 葉芸停下來等她。

呂萍下班回家, 葉芸還得回裁縫店,兩人順路走了一段。

路上的時候, 呂萍問她:“新縫紉機用的怎麼樣了,我聽說是電動的, 哪天去你那看看。”

葉芸神情微頓,沒有應聲。縫紉機在白聞賦房裡,她不可能擅自領著旁人去他屋子裡, 況且,彆人到家一看這情況,她還怎麼解釋。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私底下議論她可以不去理會, 但並不代表她想把這事拿到台麵上來。

呂萍見她不說話,打趣道:“怎麼?不能看嗎?這麼寶貝?”

“我最近比較忙,有時間再說吧。”葉芸開口應付道。

“你知道現在大家都怎麼說嗎?”

葉芸側過視線,呂萍告訴她:“大家都說你跟聞斌大哥在聞斌還沒走前就好上了。”

“當然不是!”葉芸蹙眉否認。

呂萍眼眸一轉:“那是聞斌走後才好的?”

葉芸的目光短暫凝滯,又恢複如常。儘管她並不想去認為呂萍在套她話,但還是對她有所保留,隻道:“我得往這走了,回頭聊。”

呂萍盯她多看了眼,幾個月前跟葉芸提起這個話題時,她還是一副心寸大亂的樣子。短短數月再次提及,她的臉上竟然瞧不出一絲破綻。這次跟她碰麵,呂萍隱約在她身上瞧見了那個人的影子。

葉芸穿過馬路,剛要拐進巷子,身後有人對她吹了個口哨,她不悅地回過頭,看見的居然是從理發部裡探出頭來的蘇紅。

葉芸的眉頭舒展開來,望著蘇紅滿頭夾子的奇怪模樣,叫了聲:“紅姐。”

蘇紅見她這次總算叫對了,眼尾上勾,對她招了招手,待葉芸走到跟前,才開口問道:“你怎麼跟她走一道?”

“誰?”葉芸脫口而出,順著蘇紅的目光回頭看了眼呂萍的背影。

“你說呂萍嗎?她住我樓下。”

蘇紅靠在窗台邊低下頭來:“我當然知道她住你家樓下,我是說你為什麼會跟她說上話,你不知道她是誰嗎?”

葉芸平靜的神色裡泛起一絲波瀾,詢問道:“什麼意思?”

蘇紅見她當真不知情,挑起眉梢,壓低身子告訴她:“那個姓呂的丫頭之前可是跟白聞賦定過親的。”

葉芸的眸光猛然一晃,眼裡水色彌漫,嫣紅的唇一張一合,乾淨到惹人疼惜。蘇紅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提醒道:“那丫頭可不是什麼省心的人。”

回去的路上,葉芸的表情黯然無神,失落的感覺大過於震驚。

剛來城裡的時候,彆人對葉芸欺生排外,是呂萍站出來維護她,主動跟膽小自卑的她說話。她沒嫌棄過葉芸從農村而來,也不笑話她沒見過世麵,有好東西不加吝嗇地跟她分享。在這棟筒子樓裡,葉芸沒什麼真正的朋友,呂萍可能是唯一跟她同齡且關係要好的。

她記得有一次偷跑出去玩,拿呂萍做擋箭牌,佟明芳還嗬斥過她不要跟呂萍來往,然而卻沒人告訴她為什麼。每次呂萍來找她,都是趁佟明芳和白聞賦不在家時,大多時候她都是在走廊同葉芸講話,不會跑去白家門前。這些細節葉芸從前沒察覺出有何不妥,一旦真相的口子被撕開,一切便自然而然聯係起來。

她以為呂萍是直性子,對她無話不說,可偏偏這件事瞞了她整整一年多。既然都跟白家解除婚約了,那麼明知道她和聞斌的關係,當初故意接近她又帶著什麼目的?

近來,葉芸和呂萍走動得並不頻繁,自從她去裁縫店上班後,呂萍基本上就沒怎麼同她說過話。到底是因為她工作繁忙,還是因為她和白聞賦的關係越來越近。

葉芸的胸口堵著一層化不開的濃霧,人心如風,難以捉摸。整日說三道四的人自然不安好心,可莫逆之交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赤忱相待。在這筒子樓裡,她不知道還能輕易相信誰?

這樣的情緒縈繞了葉芸好幾日,直到另一個消息的降臨。

那日下午馬建良匆匆趕來,葉芸將東西收拾好便走出裁縫店。兩人來到街角的露天涼亭,馬建良將東西交給葉芸。

打開袋子葉芸便看見了兩大罐南瓜醬,從前在家中沒有吃的,葉母會把南瓜蒸熟搗爛,再和麵粉混在一起蒸完曬乾,這樣便成了他們姐弟幾個解饞的零食。

看見這兩個熟悉的罐子時,葉芸的眼眶就濕潤了。

她幾乎是顫抖地打開這封信,一眼瞧出了二妹的筆跡。二妹比她小三歲,讀小學時,弟弟出生,家裡一貧如洗,父母沒讓二妹繼續讀書,小時候她的字便是葉芸教的。再看到這一手字,葉芸已是思鄉情切。

她快速瀏覽了一番回信內容,這一次信裡交代得很仔細,說了這一年家中的大致情況。去年弟弟高燒不退,吃了村裡赤腳醫生開的方子不管用,帶去鄉鎮衛生所時說是肺炎,人燒得都快沒了意識,全家人急得顧不上田地,好在後來治好了。一場大雨耽誤了秋收,今年日子不好過。又說前不久換季,父親身體狀況不好,家裡現在托人去縣城找中醫開藥,好不容易才打點到關係。

信的末尾,寥寥幾筆,可葉芸讀懂了家裡的意思。

他們沒有辦法幫她償還那筆彩禮,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希望她能留在城裡自找出路。

合上信,葉芸已是淚眼模糊。

她突然又有了那種生如浮萍的感覺,無根無蒂,無所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