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40(2 / 2)

鏡中色 時玖遠 8010 字 1個月前

手足相殘,刀刃相見,這一幕徹底摧垮了佟明芳,她不要命地跑上前阻止兩個兒子,門外的磊子也衝了進來。為了不讓事態惡化,大家上手爭奪那把傷人的菜刀。

聞斌的胸腔裡發出暴虐的恐怖聲響,他用身體不停撞擊白聞賦,揮刀之時,刀麵失控砸向佟明芳的麵門,佟明芳一下子栽倒在地,人已經沒了魂。

白聞賦盛怒之下,一把掐住聞斌的脖子,將他按在牆上:“你他媽鬨夠了沒?”

聞斌盯著嚇得癱軟在地上的老母親,胸腔劇烈起伏,似失了神誌。

白聞賦捏住他的脖頸,將他扔到磊子身上:“帶他下樓等我。”

磊子一刻也不敢耽擱,架住聞斌就往外走,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彆說整個筒子樓,住在二尾巷附近的許多人都聽見傳聞趕來湊熱鬨,此時筒子樓下麵聚集了不少人仰著脖子往白家張望。

白聞賦走到門口,逼人的壓迫感隨之而來,他狠戾地看向圍觀人群:“滾。”猛地甩上家門。

家裡登時陷入一片黑暗,他彎下腰攙扶起地上的佟明芳,將她安頓在椅子上。打開房門後,看見葉芸哭成了淚人。

她柔弱、膽小、怕事,但從來不是用哭應對事情的女人。

聞斌的噩耗傳來家裡的那段時間,她沒有整日以淚洗麵。

佟明芳對她百般刁難,千般苛責的時候,她沒有哭哭啼啼。

即便受了傷,被逼到無路口走,她毅然決然冒著大雪離家,也沒有跑到他麵前痛哭流涕。

而今天,她把來白家這些日子所有的淚都流儘了,看著白聞賦的血順著手臂流下,她聲音顫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哪裡,哪裡受傷了,有沒有事?”

白聞賦讓開滿是血漬的胳膊,不把她弄臟,抬起另一隻胳膊碰了碰她的臉,替她擦掉眼淚,呼吸沉重:“我沒事,不用擔心,聞斌狀況不大對勁,我帶他出去。”

聞斌出現傷人的舉動,佟明芳和葉芸還在家中,筒子樓待不得了,磊子一個人搞不定聞斌,白聞賦說完這句話,便匆匆離開家。

撕裂的空間隨著他們的離開,陷入可怕的幽謐之中。門口散開的人群又慢慢聚集在白家門前,整個筒子樓都變成了怪誕的牢籠。

無數刺耳的議論從四麵八方襲擊而來,隔著薄薄的窗戶,這些聲音無所不在地鑽進屋中。有人說她上了老大的床被老二逮到現場,有人說她不知檢點周旋在兩兄弟之間,還有人說她是紅顏禍水。

每個字都如殺人誅心,落在葉芸耳中,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終於讓佟明芳忍不住起身打開家門,罵聲震天,她用儘畢生所掌握的臟話,拖著垂暮之軀,拚死維護著白家最後的臉麵。

方麗珍看不過眼,從樓上下來,對著眾人說了句:“再不走我報警了。”

春娣和磊子媳婦也幫忙勸走眾人,白家門前才終於安寧下來。

從白日到黑夜,家裡靜得可怕,待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葉芸來說,已成了折磨,就連呼吸都無比困難,撕裂的疼痛一寸寸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筋骨血肉,已經到了無法負荷的地步。

天完全黑下來後,磊子來白家報了聲平安,葉芸在屋中聽見他跟佟明芳說:“賦哥讓我過來說一聲,他帶聞斌在外麵,今晚不回來了,讓你們彆擔心。”

磊子走後沒多久,葉芸打開了屋門,眼前的畫麵不斷衝擊著她。家裡已經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四個凳子,三個碎裂解體,東倒西歪的桌子勉強被佟明芳扶正,她坐在那把唯一沒倒的椅子上,魂不守舍地抖著手腕。

破碎的碗碟,砸爛的竹樓,碾扁的搪瓷杯,四分五裂的水缸,血漬和水漬流淌了一地。

親眼看見兄弟二人爭執留下的一屋狼藉,葉芸的瞳孔極具收縮,心臟被痛苦撕裂成碎片。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裡緊緊擰著的那股勁忽然鬆掉了,她的瞳孔逐漸渙散。

葉芸一言不發地給佟明芳下了一碗麵,放在她麵前。回過身拿起掃帚,將地上零零碎碎的東西掃乾淨,扶起東倒西歪的物件。再擰上潮濕的抹布,跪在地上將血漬一點點擦掉。

佟明芳一天沒進食了,自大早晨走半道上,聞斌突然折返,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跟著追了一路,還是沒能攔住兄弟二人。

她深深歎了口氣,端起那碗麵,不知道是在對葉芸說話,還是在對自己說。

“都怪我,我當初鬼迷心竅非要把你留下來,你那會要是回去,也就不會這樣了。這事都怨我啊,我乾嗎留著你,我要早讓你回去就好了......”

葉芸越來越用勁地擦地,好不容易擦乾的血漬,眼淚又濕了地麵,模糊一片。

她陷入了泥沼裡,思維不停淪陷,甚至覺得可能自己真如外麵人所說,是個禍水吧。

兄弟兩,一家子,為了她反目成仇,鬨成今天這個局麵,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從此往後,這個筒子樓,這個家,她不可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夜深後,家裡已經恢複整潔,隻不過那些破碎的終究是無法再複原了。

佟明芳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歇息,葉芸望著窗外的那輪殘月,目光空洞而灰暗。

她就這樣枯坐了整夜,天還沒亮的時候,她靜悄悄地打開了大門。如同她剛來到白家的那天晚上一樣,踏著夜色,漆黑的走廊,安靜的筒子樓,一個小小的布兜將她帶來這裡,又再一次帶著她離開。

從前二尾巷到長途汽車站的距離,是她無法尋覓的終點。那時候她不識路,沒有錢,每一條陌生的街道,每一個生疏的麵孔都讓她無措和害怕。

再一次走出二尾巷,抵達汽車站,買了車票,坐上最早一趟去鳳水的長途汽車,她才恍然,其實這一切並沒有多難。她早就認識了路,掙夠了車票,學會獨自在外,隻是因為還有牽掛,她才始終沒有離開。

她不知道走了以後,大家會不會好過一些,也許能夠換來暫時的安穩。她隻知道,她必須得離開了,各種光怪陸離的聲音,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將近兩年的苦苦支撐,已經到了瀕臨潰敗的邊緣。

她是血肉之軀,凡人之力,終會有撐不住的一天。

饒是這樣,人熬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到極致,她仍然不敢輕易睡去,怕坐過了站,強撐了一路。到了鳳水後,再輾轉回青溪村。她被丟在村口時,已是傍晚,沒法通知家裡人來接她,隻有深一腳淺一腳踏著泥土地往家走。

層層起伏的稻田迎風搖曳,墜在半空的夕陽灑出橙紅色的光,將天地渲染成無垠而溫暖的景象,一路上凝重的神色逐漸緩和。

清風微徐,麥浪揮舞,她終於......到家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