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和司煬本人感覺十分相似的房間。
地中海風格的裝修, 到處都是“海”與“天”的明亮色彩,就連白牆都仿佛被水衝刷過, 可卻意外十分柔和,就像司煬那雙蠱惑到極點,哪怕刻薄時都十分多情的眼睛。
喻錚走進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尋找。
和老宅裡司煬房間的空蕩不同,這裡也一樣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
但卻並非是喻錚所為,而是司煬臨走前自己收拾的。那些他經過手的機密文件,喻氏相關的企劃, 還有一些過去剪除羽翼時留下的把柄, 全都被司煬自己處理得乾乾淨淨。
當時剛知道司煬死訊的時候,喻錚有心把這裡也一並都處理了。可後來又覺得這是司煬的大本營, 司煬匆忙詐死逃跑, 未必就沒有什麼遺漏。乾脆連問都沒問地方在哪,就守住了海關, 隻等著司煬回國。
再後來,他就因為太忙忘記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進來。
他走進書房, 開始翻找剩下的東西。包括電腦在內。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 喻錚卻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除了一個藏得很深的盒子。
上等的檀木盒,光是上麵的雕花就值個幾萬,更彆提這盒子本身木材的價值。可如此價值連城,裡麵裝著的卻是跟破筆。
多半是放了很多年, 筆芯已經用空, 可筆管還顯得很新。就連上麵歪歪扭扭的印著幾隻醜陋的熊貓都沒有因為磨損而變得模糊。
“這是有什麼特殊寓意嗎?”喻錚十分疑惑。司煬一向好享受。吃穿用度一向不俗,可偏偏留著這麼個東西, 也是讓人匪夷所思。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老管家,眼圈卻驟然就紅了。
喻錚記不得了,但他都記得。
這支筆,對於司煬來說的的確確有很深的寓意,甚至可以說,這是司煬的寶貝。
因為這支筆是喻錚三歲時送給司煬的生日禮物。親手挑選,又鄭重的放在司煬手裡,用最誠懇的態度,問他索要一生一世的承諾。
其實喻錚小時候就特彆聰明,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
司煬的生日更是記得很牢。原本他早在一個月前就催著老管家帶他出去給司煬買了禮物,可臨到日子了,又開始猶豫。
“楊叔,您說我是拿媽媽的錢給哥哥買禮物,那我送的禮物是我送給哥哥的,還是媽媽送給哥哥的呢?”小孩子容易鑽牛角尖,就這麼個簡單的問題,喻錚想了足足三天。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他一大清早就換了衣服叫人帶他出門。
“小少爺,今兒可忙,咱們得快去快回。”
“楊叔,你要是沒空,就叫女傭姐姐帶我去!我今天也可忙可忙了,我要去自己掙錢和哥哥買禮物!”隻有小腿高的小喻錚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膛說要去打工。一屋子的大人都被他逗笑了。
喻夫人知道後也笑得不行,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不要出去,就在家裡。你去幫著花匠打下手,做得好,一天就給你十塊錢。”
喻錚人小,養的也嬌氣,一開始大家都覺得他堅持不下來。可誰也沒想到,還真的足足做滿了一周。最後拿著七十塊錢去給司煬買禮物。
挑來挑去,挑中了一個小蛋糕。剩下五塊錢,就在旁邊的文具店買了這隻當時在三歲喻錚審美裡最最最好看的圓珠筆。
“哥哥,我覺得這是全宇宙最最最最最最好看的筆,所以我要把他送給全宇宙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哥哥!”
“我最愛哥哥了,所以以後每一個生日我都要陪哥哥一起過。我的生日,哥哥也要陪我一起過。等長大了,就算哥哥有了嫂子,我也不要和哥哥分開。就一直一直住在一起。”
老管家記得清楚,當時還是少年的司煬抱著懷裡的弟弟,鄭重其事的點頭,說了一句“好。”
接下來的十幾年,他就守著這個承諾,替喻錚,也替喻家鞠躬儘瘁,付出了一切。
“……”老管家控製不住的捂住嘴嗚咽了一聲。
喻錚轉頭看他,難得有點迷茫。他想問秘書,為什麼老管家會跟著一起來。可卻意外從秘書的眼神裡品出一絲令人膽戰心驚的憐憫。
這個眼神太熟悉了,當初在秋露公墓,秘書臨走給他披上外套時的眼神就是這樣,為什麼他現在依然這麼看著自己?
喻錚隱約覺得不對勁。他快速起身掉頭去了臥室。
這裡的東西,就比書房要多出很多了。
衣物,飾品,還有助眠用的香薰,等等零碎的小物件。
喻錚耐下性子,一樣一樣拽出來,最後卻在一件藏在角落裡沾著血的外套口袋裡,找到一張印著喻家私家醫院的病例紙。
到底還是教他找到端倪。喻錚興奮的想要打開。可就在這時,秘書卻陡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喻錚抬頭看他。
秘書顫抖了一下,緩聲開口,“大少人都不在了,您又何必刨根問底呢?”
“是嗎?”喻錚麵無表情的把他的手拍開,“裝了兩年,徐秘書是不想裝了嗎?”
“你怕什麼?怕我發現你藏著外心用對待叛徒的手段對待你?還是你舊主大病未愈,你怕我趁機抓住他,再次囚禁?”
“小少爺,您說什麼呢?”
“兩年前我就懷疑了。司煬什麼人,就算我帶著那麼多人去抓他,他也不會連反抗都不反抗的就和我走。”
“更可笑的是,我剛把他關起來,他連五分鐘都不到,就死在療養院了。”
“您到底想說什麼?”秘書依然鎮定。
“何必裝傻?”喻錚嗤笑,“你這兩年幫我,其實就是在幫司煬看家。你到底是他親手調丨教出來的看門狗,即便在我身邊吃了兩年肉,也不可能喂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