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淩坐了片刻,見雲遲無大礙,又回了住處去歇著了。
花顏倚在床邊,看著雲遲,她昏迷半個月醒來後,看到他如風中的落葉一般,孱弱蒼白,本以為那時已經算得上是心驚駭然了,沒想到如今還有更嚴重的。
這般瘦峭蒼白,讓人看著心都不由得揪起來。
她想著,當初在蠱王宮,雲遲衝進去乍然見到她與暗人之王要同歸於儘時,是否也是一樣的心驚駭然,而在他殺了暗人之王從蠱王宮帶出她後,在得知她瀕臨死境時,是否心也一樣地揪起來。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她與雲遲,他拿著懿旨賜婚前往臨安花家住那七日,除了最初之日見了一麵外,她都避而不見,後來暗中鬥智鬥勇了一年,沒逼迫得他退婚,得知他要接她去熟悉東宮時,她帶著秋月隻身進了京,在東宮,也就住了數日而已。
按理說,他們真正相處的時日十分的短,本來不該有什麼情深似海才是,卻偏偏雲遲做出來的事情,真就那麼情深似海。
她以前懷疑,他年少時,為趙清溪畫了一幅美人圖,卻自此就決定不娶她了。這般快刀斬斷那剛萌芽起的情絲,可以稱得上對自己心狠了。而他一步步從少年到成年,總不該越活越回去。
對她,情由何生?是斬不斷?還是……
“太子妃,藥煎好了。”小忠子端著一碗藥進來,輕聲說。
花顏打住亂七八糟的思緒,平靜地對他說,“那就喂太子殿下服下吧!”
小忠子端著湯藥上前,遞給花顏,小心翼翼地說,“還是您來吧!連一顆藥丸殿下都不讓奴才喂,更何況這湯藥了。”
花顏伸手接過,對他問,“以前呢?”
小忠子瞅了一眼雲遲,小聲說,“以前都是殿下自己喝,曾經也受過一次重傷,危在旦夕,但殿下咬牙挺著不敢閉眼,藥也是自己喝的。”
花顏聞言轉眸看雲遲,見他閉著眼睛,睡得熟,感覺手中的藥碗有些燙,她點頭,對小忠子說,“有些燙,先放一放吧,一會兒我喊醒他喝。”
小忠子應是,退了出去。
花顏等了半晌,藥碗不那麼燙了,輕輕推雲遲,“雲遲,醒醒,喝藥了。”
雲遲慢慢醒轉,睜開眼睛,乏力地瞅著花顏,帶著三分困頓不堪,七分難受至極的模樣“唔”了一聲,搖頭,“不想喝藥。”
花顏瞪著他,“必須喝藥。”
雲遲又“唔”了一聲,閉上眼睛,沒了動靜。
花顏再伸手推他,強調,“你傷勢太重,必須喝藥,藥方裡麵加了祛熱毒的藥,不喝藥的話,你發起高熱就危險了。”
雲遲動了動頭,難受地低聲說,“你喂我。”
花顏繃起臉,“雲遲,你可不是小孩子了,我聽小忠子說了,你以前受過比這還嚴重的傷,自己撐著喝藥的。”
雲遲閉著眼睛低聲說,“那是以前,如今你在身邊,自是不同了。”話落,又道,“你昏迷不醒時,是我每日親自喂你喝藥,從未假手於人。”
花顏端著藥碗無言片刻,無奈,對他說,“你鬆手,我喂你。”
雲遲偏轉過頭,睜開眼睛,看著她,低聲說,“用嘴喂。”
花顏手一顫,險些端不住藥碗,惱怒道,“都傷成這樣了,胡做什麼?”
雲遲又轉過臉,埋在枕頭上,沒了動靜。
花顏瞪了他半晌,臉色又羞又氣,眼見著藥漸漸地涼了,才咬牙說,“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雲遲聞言轉過頭,麵上露出細微的笑意,眼底如細碎了光圈,溫柔地說,“也許吧。”
花顏含了一口湯藥,慢慢俯下身,貼上他的唇。
雲遲睫毛細微地顫了顫,張口吞下她渡進他口中的藥,明明是極苦的湯藥,偏偏他沒覺出苦味,倒是覺出了幾分甜味。
殿內安靜,便這樣一碗藥見了底。
花顏放下藥碗,掏出娟帕,先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後又給雲遲擦了擦嘴角,才有些羞憤地說,“如今喝了藥,趕緊睡吧!”
雲遲握著她的手不鬆開,耳根子也染了細微的紅暈,讓他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麼白了,他低聲難受地說,“你陪著我,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