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先是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頭,再抬起頭時已經掩去了剛剛的傷心與眼淚,隻是聲音裡還是帶著悲腔:“郎君,我們女君真的放不下去了的男君和小女郎啊!現在女君什麼都不肯吃,隻等著一同跟到地府裡去了!”

“說的什麼混賬話!”,荀昭顧不上和她計較,連忙跨進西廂的門。裡麵的侍婢葡萄跪舉著案,案上是麥飯、細湯餅、炸素丸子和香菇青菜,此時已經熱氣全無。

荀昭揮揮手,葡萄便從善如流的退了出去,荀采坐在榻上環抱著女兒,看也不看荀昭一眼。

荀昭見她這副模樣,也是委屈的不得了,口中不由說道:“長姐何必同我置氣,人不食五穀是取禍之道,姐姐既然一心求死,那做弟弟的也一同跟著就是了。”一番話說的荀采淚珠滾滾,陰霜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傷心,也一並跟著哭了起來。

“是我說錯了話,隻是姐姐這樣也實在是摧人心肝,阿母已經棄我而去,難道姐姐也要這樣拋下我嗎?”荀昭氣自己話說的太過,但又能如何不著急,情急之下竟長跪於床榻邊上,驚的荀采連忙將他扶起。

“元兒!”,荀采將弟弟和女兒一並擁入懷中,喚著弟弟的乳名,陰霜才不到兩歲,荀昭也剛過七歲而已,兩個小孩子都睜著巴巴的眼睛望著她,“我是放心不下你們,但是陰郎待我情深義重,讓我舍了他嫁給彆人,這比殺了我還難受!”荀采雙眼湛然若神,母親去世的早,她自己操持這內宅的上上下下,本就不是柔弱女子,又兼學了經傳,最是知禮義重感情,此刻怎麼可能妥協。

荀昭向來知曉姐姐脾氣,內心本就覺得父親此舉不妥,當事人都不同意,這成婚之後不是活受罪嗎,也是下定了對抗的決心:“姐姐何必摧殘自己的身體,隻要你不願意,我肯定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隻是不能不吃飯啊!”

“為了我這小侄女,姐姐也得養好身子才能對抗。”荀昭捏了捏陰霜小臉,一番話說的荀采又是欣慰又是酸澀,欣慰的是弟弟竟然肯站在她這一邊,酸澀的是此舉肯定會引得父親傷心,隻能抱緊弟弟,重重“嗯”了一聲。

荀昭又讓葡萄端了一盤芙蓉豆腐並一盤八寶飯,還有今天早上自己覺得好的杏酪都端了一份過來,這才放心的離去。

玉書早已經備好了車馬,荀爽與二伯荀緄家隔得並不太遠,也就是兩條街的距離,走路需要半個小時,趁著行走的這段時間,荀昭閉目想要小睡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著,卻也不睜開眼睛,隻是閉目沉思。

潁川荀氏是出了名的人傑地靈,從荀昭祖父那一輩就有號稱“神君”的荀淑,到了荀昭父親這一輩更是興旺,荀淑的八個兒子號稱“荀氏八龍”,荀爽荀慈明就是其中最負盛名的那一個,號稱“慈明無雙”。

而到了荀昭這一輩,名氣最盛者還是二伯荀緄家的荀彧荀文若,名士何顒稱他“王佐之才”,在漢朝做官,一個是家世出身,再就是得有名氣,沒有名氣怎麼讓察舉官知道呢?

像潁川荀氏這樣的門閥,不說彆人,就拿自己來說,想要學劍練武,荀爽便請自己的好友,頂級大儒盧植來教他,在書法一道有天賦,荀爽便親自牽線搭橋請鐘繇、蔡邕這樣的書法大家來指導他,至於經傳這方麵荀爽自己就是大家,每時每刻也是細細教導他。

這固然是父親荀爽隻有自己這一子,但是也側麵反映出出身的重要性,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其實就是打響名氣,老師很厲害是一回事,但是他們的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真正的名聲還是要靠自己闖出來,而這就要靠自己的努力與積累了。

即使荀昭對士族壟斷知識、掌控渠道的做法不能苟同,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自己正享受著這個身份提供給他的紅利,想要做點什麼改變現狀還真的得靠這份紅利起家。

想著想著馬車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荀昭收斂了思緒,在門口等著迎接他的,正是荀彧的侍從繪劍,由他引著進入正堂,才看到二伯家的荀衍、荀諶、荀彧都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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