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才道:“就論'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句話是是他們的口號,果然他這麼一說身後眾人都跟著歡呼。

荀昭上下打量他一番,麵色卻未變:“此無稽之談,又何必言?”

波才也不惱,笑道:“要真是無稽之談,天下也不會這樣大亂了。”

荀昭自不懼他:“興無名之師,雖一時作亂,必被嚴加懲處,隻能一時得意罷了。”

波才嗤笑一聲:“皇帝派來的右中郎將朱雋已經被我圍困長社,你們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恐怕並非你說的那樣簡單吧!”

眾皆大笑,鐘毓和司馬朗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卻也為此擔憂。隻有荀昭與郭嘉麵色不改。

荀昭將這裡兵士環視一周,大多數無有甲衣,應該都是些填不飽肚子的難民,於是道:“雖一時得利,但是久而必敗,又有什麼可笑的呢?”

波才道:“願聞其詳。”

荀昭不由冷笑:“皇帝受命於天,此時高坐雒陽,但是爾等起不義之兵,這難道不是反叛皇帝,反叛上天嗎?此為不循天時。再者我觀汝之軍隊,不過烏合之眾,無紀律組織,不知是哪裡的難民來我們這裡作亂,此為不得地利。汝等自己是百姓,卻掠奪糧食,戮殺此地百姓,令其恨之,此為不治人和。不循天時,不得地利,不治人和,焉能有勝?”

一番話說的他們臉色幾番變化,那波才駁道:“若不是我們無糧,豈會反叛,此舉合乎民心,我等受上天指示,呼為渠帥,來此便是結束這皇帝的統治的!”

眾人紛紛應和。

荀昭大怒:“爾等皆是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嗎!人不忠其君愛其國,反行反叛之事,被其哄騙,渠帥之名皆自封自受,這難道不是令天下人恥笑嗎?爾等起事多是欲求立身之地,衣食之安,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又怎能背井離鄉,如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終日渾噩,隻知殺戮掠奪,這難道是人應該過的生活嗎!”

一番話說的波才手下士兵羞愧不已,波才忙將長刀橫於他脖頸之上道:“胡言亂語!果然有一張利嘴。”

荀昭全然不懼,仿佛脖頸上的不是刀一般,隻拿一雙眼睛冷靜地看著他,那波才被他看得心下發慌,忙又讓人綁好他們,自己匆匆繼續圍困朱雋去了。

在這裡從晌午待到傍晚,自波才走了之後,一開始將他們捉來的那些士兵到現在還是饑腸轆轆,荀昭通過他們聊天了解到,那個細眉長臉的算是隊裡的軍師,名叫朱貢,那粗獷首領是他們這支小隊的隊長,名叫成英。

成英聽了剛剛那番爭論,心下一直想著,覺得他們說的都有些道理,這可讓他犯了難。

郭嘉自小體弱多病,不能和其他同齡人一樣肆意玩鬨,反倒練就了他察言觀色的好本事,此刻見成英皺著眉頭,其他人隻當是他因為沒有糧食而憂慮,隻有郭嘉看出了端倪。

他們都被綁著,郭嘉用靴子微微碰了碰荀昭,荀昭轉頭看他,見他麵上先是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再用眼神向成英那邊示意。

荀昭卻不想他如此大膽,想要直接策反人家的統領,這能行嗎?看他投來質疑的目光,郭嘉衝他點點頭,便輕聲喚道:“成統領!”

那成英正在糾結,教他這樣一叫倒嚇了一跳,虎著臉說:“甚麼事!”,一麵朝他們走過來。

司馬朗和鐘毓也不知道郭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聞郭嘉輕聲道:“饑餓異常,統領可有能供以充饑的飯蔬?”

那成統領“哈”的一聲,頹唐道:“我們弟兄都沒得吃,更彆提你們這些金貴的少爺了。”

郭嘉循循善誘道:“成統領為何要參與黃巾反叛?”

成英道:“近些年又是大水又是大旱,家裡早沒有糧了,鄉裡人都說這邊有糧食要來搶,我就跟著來了。”

他們談起來,那軍師朱貢見他們不知在談什麼,也跟著來聽,見成英談論家鄉慘狀,他長歎一聲,也加入談話。

“家裡樹皮都教扒光了,人們餓了就拿土兌水吃,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要不然也不會拚上一條命反皇帝。”朱貢長歎一聲,“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一番話說得幾位世家子弟紛紛抿嘴,荀昭想到他們苦,但是沒有想到是苦到了這個地步。司馬朗和鐘毓兩個也是神情嚴肅。

那成英道:“今日荀郎君與渠帥爭辯,某也跟著聽了一耳朵,深感羞愧但卻沒有辦法,不搶彆人的糧食就沒法活下去啊!”

後麵圍著的兵士也紛紛點頭,荀昭與郭嘉對視一眼,荀昭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實在為你們的境況感到憂心,捉住我們也是你們不得已而為之,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做個買賣。”

傍晚已經燃起燈火,成英感覺這荀郎君的笑容也像似有若無的火舌,稍不注意就要將他焚燒殆儘,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什麼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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