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山中竟有如此去處。”荀昭不由讚歎道,近看見那樹木除了梅、竹外都是桃杏等果樹,樹旁一畦畦的都是種的葵、韭等菜蔬,不由笑道:“怪不得說高士皆在山中,此等生活未嘗不美。”

酆玖捋須道:“你來了這裡可不是享樂的,既做了我的弟子,學不到真本事,我也不讓你出去丟我的臉。”

荀昭拱手道:“願聞指教。”

酆玖邊帶他走邊指道:“此處水缸需你每天卯時起來去離這邊十裡的水井處挑兩擔水,這裡的雞鴨鶴猿等靈物也需要你喂養,你來了這裡每天的飯食也是你來做。你長於世家,有些東西自不必我來教,抽空我書房裡的那些書儘著你看,不會的來問我便是。”

一番話將荀昭說的目瞪口呆,他這是給人來當保姆了嗎?這一世自小養尊處優,這些伺候人的活他還真不熟練,看到酆玖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知道他這是有心磨煉,成大事者怎可惜身?於是當場便答應下來,酆玖哈哈大笑而去。

其實挑水做飯這些倒真的難不住他,在府裡是他日日要寅時三刻起床,比現在還要早些,挑水無非鍛煉的就是體力和平衡,他自小與盧植學劍,打熬筋骨,挑兩擔水而已,難不倒他。

至於做飯,雖然是玉珍負責這些事情,但是剛來的那幾年,他實在吃不慣這裡的飯,折騰著玉珍她們按自己的要求做,在這方麵,看多了也就會了。

真正頭疼的那些書冊,他去書房看了一眼,可以說的上是浩如煙海,真要全部看完可以說是皓首窮經了,一天內乾完其他事空出的時間來看,但是看什麼書,怎麼看書,哪些東西需要請教都需要思考。

寅時三刻天剛剛露出微光,荀昭依然起身,這裡自不比以前,沒有軟榻和錦被,睡的他有些骨頭疼,他挑了一件素色短打,他有些後悔自己帶了那麼多的曲裾袍,自己束了發,十裡那麼遠,還要挑兩擔水走四個來回,幸好他還有點身體底子。

一路上奇花茂草,有那精神奕奕的白鶴好奇地打量著他,他挑水挑累了便坐於溪水旁的大石上休息,這樣運動一番倒是覺得靈台清明,吐納一番更覺此處空氣清新甜美。

挑過水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天色已經大亮,荀昭拿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到了該做飯的時辰了。

此處的廚房簡略卻不粗陋,灶台甕鼎、瓷器漆器樣樣俱全,還有胡瓜、葵菜、韭菜等菜蔬,可惜沒有鐵鍋,燉菜總是少了那麼一絲熱乎氣,荀昭想著要在這裡久住得說服酆玖搞個鐵鍋過來。

一番忙活之後,熱氣騰騰的早飯總算做了出來,因來這第一天,荀昭並不稱手熟悉,還是小心翼翼地燒火煮菜,在荀昭看來這頓飯簡直粗陋至極,按照他的習慣,早飯羹、粥至少一樣,糕、餅、點心都要擺上,炒菜和爽口小鹹菜也得有,但是現在飯桌上擺著的,不過是麥飯和鼎中沸騰的葵菜燉肉並幾個白麵餅而已。荀昭不是很滿意。

酆玖倒是有些驚奇,他本來以為荀昭出身潁川荀氏,身份清貴自不必說,世家子弟他也知道,對於經傳禮儀、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上抓得緊,但是對打熬身體、日常瑣事這些東西倒是蔑視,因為這些夠不上一個“雅”字。

但是荀昭做的已經比他想的好的多,能在規定時間內挑完水和做好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以為不過是勉力為之,但是酆玖喝著熱乎乎的麥飯和滋味濃鬱的燉菜,竟覺得十分驚豔。

他不由問道:“郎君於庖廚一道很有研究?”

荀昭聽著彆扭,笑道:“師傅稱我‘元兒'便是,家裡長輩都這麼叫我。”又咂摸一番酆玖的話,這是對自己做的很滿意?

腦子裡翻轉一番道:“我在吃食這方麵有些挑剔,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漸漸有了些心得,隻是來這裡第一天未免手腳生疏,待弟子熟悉後,定能讓師傅吃的更加稱心如意。”

酆玖麵上不言,心下卻是十分滿意,荀昭的確有一種能讓彆人喜歡他的特殊魅力。

待吃過飯荀昭收拾盤碗後,想起林子裡的那群雞鴨猿鶴還沒喂,暗自懊惱自己竟然忘了此事,拿了些穀物並剩飯與它們吃,奇怪的是這裡的禽物似乎有靈性,迎麵來的這隻大白鶴在他挑水的時候就用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他,現下見他來送飯,先是張了兩下翅膀,又透露出一股幽怨來,在一隻鶴眼神中看出幽怨這兩個字,荀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而且它們都對他拿來的穀物不是很喜歡,倒是喜歡那些飯菜,荀昭不由得暗自心驚,看來這不尋常的人養的東西也不尋常。

他正喂的起興,隻聽一道洪亮如鐘的聲音於上方透出,正是酆玖在讀經,讀的是什麼荀昭也知道,是那本他幾乎能倒背如流的《詩經》,酆玖讀來卻彆有韻致,音韻鏗鏘,荀昭在廊下聽著,竟然也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沉醉其中。